第二十九章 风雨

他忙松开手，一双眼睛诚恳地望着她，“季岚，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可以吗？”

　　眼前的男孩放低了姿态，语气中的恳求意味那么明显，季岚没法拒绝他。

　　看她没有走开，叶锦年重又开口，并且尽量表达得委婉，“季岚，你最近是不是学习状态不太好？”

　　她惊惶地抬头望着他，连他都注意到了，最近自己一定是糟糕透了，她的心颤了颤，语气都有些发抖，“是有……有点不太好。”

　　叶锦年望着她眼角下的黑眼圈，青黑一片，他的心又疼了几分，“是不是晚上熬夜学习了？”

　　她只能点点头表示承认，但她知道她这样的状态不是因为熬夜学习，而是因为整夜无眠造成的。

　　“季岚，你理科成绩差一些，这些学科都是讲究学习方法的，我跟你说过，我可以帮助你。”

　　这句话说出来，连叶锦年都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么卑微的境地。

　　“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她拒绝的很干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叶锦年再次拦在她面前，尽管少年的脸上带有几分受伤的神色，但他还是执拗地再次游说她：“我觉得我帮你，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天知道这时正望着他的季岚，心里是多么想答应他，但她脑海里忽然闪过母亲歇斯底里的画面，她咬了咬牙，再次残忍地拒绝了他，“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也许是连老天都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丝，很快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叶锦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雨伞撑在两人头上。

　　季岚躲闪在一旁，两人共撑一把伞，这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叶锦年看到她的样子，把伞往她头上撑了撑，然后说：“伞给你。”

　　季岚又躲了一下，雨已经越下越大，她的半边身子很快湿透了，叶锦年抓过她的胳膊，把伞塞到她手里，“我们以后再聊，你先拿着伞。”

　　季岚把手中的伞重新塞了回去，“我不需要。”然后撒腿跑走了。

　　叶锦年伸出手想拦住她，但什么也没抓住，只留给他一个仓皇逃跑的背影。少年抓紧手里的雨伞，雨伞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但也无法温暖他那颗破碎的心，她拒绝了他，甚至连他递给她的伞她都嫌弃，他感觉心里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这次流血更多，疼痛也更剧烈，他站在雨中，希望雨水可以冲刷掉他的痛苦，但好像也是无事于补。他重又孤单一人，他重又跌入死寂之中，他重又面对一片空虚……涩意无声在胸腔间蔓延，他整个人酸楚悲戚。

　　他在雨中走着，任雨水肆虐，满身满脸都是水，春天的雨水还是很凉的，但也比不上此刻的心凉，他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不会把自己置于如此可怜的境地。

　　一把雨伞撑在了他头上，他扭头，何珊举着一把粉红色的伞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笑：“叶锦年，你是不是傻了？明明手里拿着伞，却在这儿淋雨。”

　　是的，他傻了，一定是傻了，他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把伞举起放在了头顶上，何珊和他并排走在雨中，两人一起出了学校的大门，因为下雨，何家的司机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叶锦年跟她在门口道别：“我骑车回去，你们慢走。”

　　何珊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起坐车吧！下这么大雨，骑车回去该淋湿了。”

　　他摇头拒绝，现在的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他连自己都已疲于应对了，感觉呼吸都是困难的。

　　何家的司机从车上下来，见到他，也在邀请他：“小年，一起坐车回去吧！雨太大了。”

　　最终，他执拗地没有上车，把伞扔到地上，他骑车钻进了雨幕中，何珊望着他的背影，紧咬嘴唇，眼眶泛红，叶锦年的颓败她看在眼里，而他这所有的反常都是因为另一个女孩子，这更是让她心神俱焚，浑身力竭。

　　第二天，季岚忐忑地走进教室，却没发现叶锦年的身影，一直到上课他也没有出现，这让她更是惶恐，她竖起耳朵，努力从其他同学的聊天中去搜寻他的消息，最终，她听到张昊跟前面的林子枫说：“听说叶锦年那个变态感冒发烧了，他不是逃课看比赛去了吧？他会发烧，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林子枫摇摇头，解释道：“听说是他妈妈给老李打的电话，应该差不了。”

　　“我靠，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从没见过他生病。”张昊哇哇乱叫一通，“不行，放学我得去看看他，顺便欺负欺负他，这下，终于让我逮到报仇的机会了，哈哈哈。”

　　张昊的幸灾乐祸让季岚更是担心，他怎么会生病了，严重吗？

　　整整一天，她都沉浸在对他的担忧之中，还未等她的担忧消散，她又等来了另一个致命的消息。

　　下课的时候，她去卫生间，有两个女生拦住她，其中一个举起手中的手机，语气不无挑衅，“山风小姐，跟我们介绍介绍经验，你是怎么追到叶大神的？”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昨晚她和叶锦年在一起的画面，彼时叶锦年正拉着她的胳膊，而她低头站在他身边，拍照的人很快选取角度，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只拍了个背影，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但画面却意外地和谐，任谁看了，也难免会胡思乱想。

　　季岚只觉得头“轰”地一声响，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教室，也不记得这一天的时间都是怎么过的，行尸走肉一般，心中充斥着是风雨欲来的恐惧和忧虑，她本已无力承受更多，但老天似乎要让她节节败退，虽然是阳光温暖的春日，但她却觉得浑身阴冷，好似全世界所有的冰箱全都朝她大敞四开。

　　照旧是一夜无眠，早上来到学校后，她先去了老李的办公室，老李一直都是个非常尽职的老师，此时，已早早坐在办公室里备课了。

　　见到她进来，表情有几分讶异，“季岚，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老师，早上好！”季岚给老李深深鞠了一躬，虽然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但老李待她不错，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做他的学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只可惜，她与他，毕竟师生缘浅，季岚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老师，我来是想和您说件事，我想……”她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咬牙开口道，“我想转班，我们实验班的压力太大了，我……我不太适应。”

　　听到她的话，老李面上一惊，“季岚，我们实验班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进的。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吗？和你的家人商量过了吗？”

　　季岚点点头，撒谎道：“老师，我们都商量过了，他们……他们很支持我的决定。”

　　老李思忖了一番，他知道，这孩子说的是实话，最近她确实压力很大，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也许去别的班级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也有孩子受不了实验班的氛围，申请去了普通班，但季岚这孩子，说实话，他有几分不舍得，这孩子从不让人操心，安静文弱，是个好孩子。

　　“好，老师答应你，去普通班后好好学习，什么时候想回来再来找我。”

　　季岚又给他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叶锦年怎么也没想到，他只不过请了两天假，天地就变了。

　　因为淋雨，他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高烧下的他昏昏沉沉，浑身酸痛，有记忆以来，他还从没有生过这么重的病。

　　嗓子眼仿佛就像在喷火一样，喝一口水，刀割似的疼，连向来以工作至上的母亲，都特地请了一天假陪他去医院挂了点滴。

　　挂完点滴，他的症状才减轻了一些，他本想第二天去学校上课的，孰料，当晚又发起了高烧，母亲连夜把他送到了医院。

　　感冒发烧引起了支气管炎，依医生的意思，是让他住院治疗，但他不肯，仅在医院里住了一天就出院了，淋了一场雨，体会了一把心痛至极的滋味，曾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要对她置之不理，但仅仅过了两天，他的心里却只升腾起一个愿望，他想见她，只是看看她就好。

　　早早来到学校，却发现她的座位上坐了别的同学，他以为是老师趁他不在的时候，调了座位而已，但一直到上课，也没见到她的身影，他有些慌了，悄声问前面的张昊：“季岚去哪儿了？”

　　张昊回头看他一眼，他脸色有几分苍白，这样子的他与平日青春张扬的他大相径庭，张昊难得没有跟他开玩笑，如实告诉他：“转去别的班了，听说去了五班。”

　　“为什么？”他急了，这句话脱口而出。

　　“听说是因为压力太大，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老李什么也没说。”

　　叶锦年“腾”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讲台上正讲课的英语老师吓了一跳，问他：“叶锦年，你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