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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章 遗珠还梦(下)

毕竟衣着太显眼,神态举止到底是与寻常人家不同,陆知梦入城虽未被太过刁难,大抵也被盘问了身世来历,城门守卫也在换防后去知正府做了个备录,边陲之城,自然谨慎。

  还有陆知梦所说来自崖门镇,但城门守卫是真真不曾听过。

  黄昏进城,要找客栈落脚,看这城里,似乎也并非海边渔乡小镇,又不是北蛮,人却是汉人无疑,而且此时城中似乎安宁,一派盛世光景,陆知梦越发不明白这究竟是哪里。

  随意走过几条街,瞧见一家客栈幡子上写崖边驿,陆知梦便打算投栈住下。

  前脚才进客栈,店家小二就迎了上来:“姑娘善缘,小店还有客房,姑娘可是住店?”

  陆知梦站定,沉吟之下,思定才问:“店家可知城中何处有设当铺?”

  她是想起身上全无银钱,投栈总得花销,身上只有湛卢剑和陆公府玉佩能值钱。

  眼下这城池井然有序,予取有道,就寻思找个当铺将玉佩当了换些银钱,纵是旧物难舍,也比不得活着去寻义父和陛下重要,哪怕就算是自欺,也是个念想了。

  这小二也是机灵:“姑娘要当东西,小店派人去请当铺掌柜前来便是,姑娘在此稍坐就好。不知姑娘所当何物?小店与那掌柜也好有个说项。”

  小二如此会办事,陆知梦轻轻一笑见礼,就说:“我就当个玉佩,也不值几个钱,若是那掌柜嫌这买卖太小,岂不枉费店家跑这一趟?”

  天色见暗,店家已掌起灯火,小二瞧一眼天色:“姑娘哪里话,江山不舍毫厘,买卖不嫌小利,若能帮上姑娘,也算结个善缘。天色渐晚,先上两个小菜,姑娘稍坐,我这去去就来。”

  店里尚有空桌,陆知梦也就入里落座不再推辞了,只是觉着这城里风情与江南神似,连那民众布衣,都相差无几。

  但又似是而非,像梦未醒。

  不多时,小菜与茶水上来,陆知梦吃得几口,店家小二便领着当铺掌柜来了。

  陆知梦左手持剑,起身微微一福,便是有礼了。

  小二先开口:“姑娘,这是金石当铺冯掌柜。二位坐下来慢慢说,我就先去招呼客人了。”

  冯掌柜拱手见礼便入座了:“张小二说姑娘要当个玉佩,不知那玉佩可在?”

  不待冯掌柜说完,陆知梦已取出了玉佩:“冯掌柜有礼,这玉佩在此,不知能当几个银钱?”

  边说着就边将玉佩递了过去,而后便静观冯掌柜品评玉佩,他那一身紫衣锦缎,确有财气。

  陆知梦也在嘀咕这大庭广众拿出陆公府玉佩,不知会不会太招摇过市,这城池究竟是哪国地界?

  思及此处,陆知梦又开口询问:“冯掌柜,可否借问一下今年是哪年了?”

  冯掌柜提着一口气,正不知如何断定手中玉佩出处,听陆知梦这问话也更是奇怪。

  不过倒也与邻桌客人一般,虽有疑惑但也不曾节外生枝,冯掌柜缓缓道来:

  “今年是远志三十一年,姑娘如此问,想必不是本地人,不知姑娘从何而来,这玉佩本是将相之品,老夫却也看不出到底是何出处,无法断定该与姑娘抵当多少银钱。”

  冯掌柜问及来历,陆知梦渐渐蹙眉,这远志年,倒是从未听过哪一国定了这年号,却也不好多问,只就玉佩说道:

  “冯掌柜高见,这玉佩乃是家父传下,本是寻常人家,谈不及将相门第,冯掌柜就以寻常璞玉抵当即可。”

  “姑娘过谦了,若是老夫折价抵当了这玉佩,那老夫岂不成了奸商?不过若是姑娘有难言之隐,老夫便成全姑娘也无可厚非。”

  冯掌柜话说两头,也是圆滑。

  陆知梦附和一笑不作多言,接过冯掌柜递来三百两正银和八十贯铜钱。

  抵当票据写好,冯掌柜便起身要走,与陆知梦拱手:

  “姑娘善缘,老夫就先行告辞。”陆知梦盯着龙刻铜钱出神,这银两都是银两,铜钱却与曾经所见如此不同。

  听到冯掌柜告辞,陆知梦才回过神,急急说道:“冯掌柜留步,可否再借问一句,这京城该如何去?”

  冯掌柜沉吟片刻,觉着这姑娘好生奇怪,可看着也不是凶恶之辈,便答:

  “姑娘所说京城,可是龙图帝都青阳城?此处往北一千三百里再往东五百里,到江安城,再往北一千两百里,便是帝都青阳城。姑娘若是赶得及,江安城江安诗会盛名远扬,去玩赏一番或能乘兴而至。姑娘若无其他吩咐,老夫这就去了。”

  玉佩换来银钱虽少,却也化繁为简,就此揭过了身份来历。陆知梦谢过冯掌柜后便独坐沉思,可终究想不出龙图国是哪一国,青阳城又是哪座城。

  最后只得定计,去到这所谓帝都青阳城,也许便能知晓究竟此地何地今夕何夕了。

  在崖边驿住了一晚陆知梦便要启程,又寻着店家小二问哪里能买匹好马,需多少银钱。

  店家小二也不怕麻烦,引着陆知梦便去了城西马场。

  店家小二称这崖边马场与朝廷军马不同,是从西南荒野上野马驯服而来,不少达官贵人从这边采买好马自用。

  陆知梦不言不语,心事重重,店家小二与马场护卫通报,马场管家和账房听闻有人买马也就前来招呼。

  陆知梦衣着显贵,虽有风尘仆仆,但一眼便知是大家闺秀。店家小二依然做个引荐:

  “这是崖边马场管家张弛,是我本家叔父,龙青山龙世叔是马场账房先生,就由两位带姑娘去挑一匹上好骏马。”

  四人见礼后,店家小二便告辞走了。

  跟着张管家和龙账房,陆知梦见到了一小片原野,围着篱笆就算是野马驯服后送来圈养之地了,原野上有数十匹马奔腾,竟是一匹白马在其中滋事。

  张管家见怪不怪,与陆知梦说到:“姑娘善缘,那匹白马才送过来,驯服未久,难免惹是生非。”

  陆知梦瞧了片刻,微微一笑说:“性情乖张必有倚仗,若是这匹白马,张管家能否说个合适价钱,此次出门身上所带银钱不多,若有机会,往后可再从这里选几匹好马。”

  生意做熟络,必有回头客,张管家倒是会做生意好说话:

  “姑娘若是中意,那就收一百八十两银子即可,只是这白马性情乖张,怕是会给姑娘添不少麻烦。”

  陆知梦只说无妨,便将一百八十两银子交给了龙账房。

  不待张管家再说话,陆知梦取了一根马缰绳,引丹田之气飞身而起,临空越过十丈,落在白马背上。

  这白马桀骜,四处跳窜,陆知梦套上马缰绳,稳坐马背,任它东西南北。

  白马精神不错,跳了许久也不见停,引得马夫和护卫前来,刚要去帮陆知梦驯马,便听得陆知梦轻轻呵斥一声:“够了。”

  这白马还当真安宁下来,众人见此,倒是新鲜。

  马夫送来马鞍,陆知梦谢过管家账房一众,便策马回了崖边驿,问店家小二备了些干粮,就动身往江安城去青阳城,一千八百里又一千两百里,前途遥迢。

  一路行程,湛卢剑在手中沉寂,陆知梦不时又拿出黄龙旗,呢喃自语,叫声“义父”无人回应。

  二月长风送马,两行清泪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