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先皇关系宛如高祖父和始祖皇帝,看爷爷每天都和父亲要因为入朝为官的事情吵一顿,这便私下寻了爷爷。说的,正是马家的事情。如今东夏虽然算不得太平,但东夏并不缺将军,马家应当学聪明,知道应该什么时候交出手里的兵权,做个闲散的人,皇室也不是傻子,若是真的爆发什么大的战争,不仅仅是皇室,朝中其他人包括老百姓,都会自发的上书请求马家出征,届时皇室仍旧会让马家再拿回自己的权力。但在此之前,马家要学会如何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马博年听到这里,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所以,爷爷同意父亲与我入朝为官,就是相当于把将军的身份还有兵权交出去了。这也让皇室包括朝中其他人对我们马家显得宽容许多的原因,对吗?”
静凡点头:“正是。但谁知父亲与兄长是个死脑筋的,入朝为官就一个劲儿的往前冒,不得已你们的职位在老百姓还有大臣们的口中一再升迁,最后父亲成了东夏的丞相,兄长成了大理寺卿。这和马家交出兵权之前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一个武的制高点,一个文的掌握者。如果我是皇上,我也会觉得是马家生了二心。不满自己家的兵权被收,不满自己被打压,所以换了个路子,想要一步步的往上爬。”
在朝中为官多年,静凡都说的这么清楚了,马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我……是我啊!是我太傻!太笨了!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我却错了这么久。”
静凡摇头:“这些都是爷爷告诉我的,我也曾经发过誓不告诉父亲和兄长,但我也不是第一次犯家规了,再加上这一条也无所谓。府里人都知道,我被爷爷逼着习武,习各种兵法谋略,但是对外我却是除了武艺什么都不会,只有这样,先皇才会相信,马家是真的放权了。皇上并不是真的想打压马家,而是需要马家的态度,一个真正把皇上放在最高点的忠君的态度。皇上也知道我会武,知道我学的是什么,但因为我和爷爷摆出来的姿态,所以先皇愿意宠着我,任由我任性。”
“那……你的婚事呢?在爷爷仙逝的一个月时间里,先皇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给你赐婚?”马博年皱眉,“你五岁时爷爷突然答应让你习武,你十三岁时突然被逼婚,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五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皇上,我一直知道马家是要保护皇上的,那时我就想如果我将来要保护的人是当今皇上,那我是极为愿意的。所以我就长跪爷爷面前,希望爷爷能让我把马家的所有继承下来。而先皇的赐婚圣旨……”
静凡顿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但马家的两个男人也不急,静凡既然在这个时候决定要说出这些话,那她就不可能说一半留一半。
大约是想好了怎么说,静凡这才继续往下说。“先皇原本是想着,马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女儿,如果能让马家的女儿嫁入皇室,然后断掉马家女和马家的联系,那么马家和皇室的关系就会越来越深,除非马家真的想违背天下大不韪,背上不义不忠的名声,否则马家永远都不可能上位。先皇从未想过对马家下手,而先皇也只是希望马家能懂事,但爷爷不让我伤了父亲和兄长对东夏的赤诚之心,所以让我发誓,这事我绝对不能告诉你们。”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现在说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马齐被这血淋淋的事实刺激,对儿女一向软的性子也变得强硬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说出来。如果她不说出来,那他就不知道,他居然暗中把马家推进了一个火坑里。
“因为我要留在府里,而且要留很长一段时间。如果父亲和兄长不能明白这些事情,那就算我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静凡直视马齐,声音落地清脆。“我与皇上一直合作,皇上也不想对马家下手。这么多年过去了,马家不仅仅代表的是东夏的安宁,更多的是东夏百姓心里的守护神,是一种‘只要有马家在,东夏就不会倒,他们仍旧能过太平生活’的信仰。皇上怎么可能对马家下手?只是……”
“只是马家太傻,太不懂事,学不会变通。什么时候该避,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妹妹这三年时间里,一直都不顾皇上会生气,一直接近和对马家示好,是为了警示暗地里的人,马家有妹妹看着,若是想对马家下手,那就别怪妹妹心狠。对吗?”
马博年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他现在只觉得心里堵的很。闷闷的,很不舒服。
静凡点头:“林娇娘小产,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目的就是为了拉我下水。而我出事,皇上为了皇室的名声,也只会罚马家,马家现在腹背受敌,不能再让贼人有机可乘。我同皇上说的是我要回家平复一下被冤枉的心情,可实际上我却是想暗中查一查,究竟是谁要把马家往死里推。”
“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想保马家,却又不得不对马家下手,而你想护马家,只能不断的对马家示好,是这个意思吗?”马齐看着静凡,两眼通红,只觉得心口憋着一股气,怎么都呼不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静凡的脸隐在阴影里,好半晌才听她轻轻的一声“嗯”传来。
这一声,就像是一个审判。她和皇上、先皇和马家老太爷,都拼了命的为马家谋划,都费尽心思的想要保护马家,可是他和自己的儿子却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为了马家好,为了东夏好,一直不停的把马家推向更高的位置,一直把马家推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所有人都做了好准备,可他们却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曾经的他们还无数次的怪罪过那些阻拦他们的人。
如今这么一想,实在是可笑至极。他们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那如今皇上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现在自己知道了这些事,马齐整个人都显得沉重起来。
若是不知,他还可以装一装,但知道了实情,这真相又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静凡皱眉想了想,这才诚实的摇头。“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都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