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周菲终于以干巴巴的语气念完了那慷慨激昂的稿子，如释重负，走下主席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见黎江江正一脸疑惑地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听我念个稿子也能听这么认真?”周菲晃晃黎江江。

　　“没想什么，在想一见钟情的合理性。”黎江江一脸认真。

　　周菲略带惊讶的哈哈一笑：“这是怎么了，我们江江长大了?想要爱情了？”

　　黎江江：“滚吧，说得跟您多大似的。”

　　“反正我是不信一见钟情的。”周菲摘下迷彩帽，额上的碎发都被汗濡湿了，贴在脑门上。

　　“嘿，怎么就不信呢，多少爱情始于一见钟情啊!”袁浩立马出声反对。

　　周菲露出一副‘别以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说：“你和老板要是能成，以后我管你叫大哥。”

　　袁浩一拍腿，狠狠地说：“我还就成一个给你看看!等着叫我哥吧。”

　　周菲回他一个等着瞧的表情，又接着说：“我不是不信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件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会对谁一见钟情的。”

　　黎江江愿闻其详。

　　“太扯淡太不合理了我觉得，不知根不知底的，就看一眼就爱上了，开玩笑呢?这不就纯粹看脸吗?”周菲说：“虽然我是颜狗，但我也看内涵，总之我更倾向于日久生情。”

　　黎江江点点头，觉得周菲说得有道理，但她又无法像周菲一样武断，断定自己不会对谁一见钟情，袁浩说得也有道理，说不定哪天遇上了，就懂这种感觉了。

　　周菲看着若有所思的黎江江，觉得好笑极了：“行了，咱们三个15岁小屁孩儿在这讨论什么爱情?早着呢。”

　　袁浩又来反对：“十五岁了都，不早了，古代15岁都结婚了。”

　　周菲白他一眼：“那您赶紧穿越吧行吗?求您别再显摆了，知道您情窦初开了!”

　　袁浩决定不和周菲这种不懂爱的人计较。

　　开学典礼结束后，走读生就可以回家了，不上晚自习。

　　江黎川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今晚他做饭，让黎江江别在食堂吃，典礼一结束，黎江江拎上包就蹿回家了。

　　这段时间，俩人的早饭是在早餐铺吃的，午饭是在食堂吃的，晚饭江黎川仍然在食堂和老师们一起吃，黎江江和周菲浩子在门口的街上吃，家里的厨房就没过人气儿。

　　黎江江进了家，就去看冰箱里都有什么菜。

　　她把想吃的菜拿出来洗，洗洗切切，然后又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找出高压锅把米饭蒸上。

　　从厨房出来，黎江江想起这身军训服应该脏透了，沾满了操场上的尘土，就去换了身衣服，把军训服扔进了卫生间的盆儿里。

　　江黎川回到家，已经闻见米饭的香味儿了，一看食材也准备好了，自己开火炒炒就行了，不由得心情更好了。

　　会操比赛四班得了一等奖，展示了良好的纪律性和团结性，他本来就够高兴的了，典礼结束后老王又拉住他一通夸，让他更高兴了，感觉自己在做老师的这条路上又进了一步。

　　吃饭的时候，黎江江忽然问江黎川，是一见钟情靠谱还是日久生情靠谱。

　　江黎川忽然心中警铃大作。

　　他想起黎江江去领通知书那天站在树下和他说话那个男孩儿，昨天晚自习还来教室找了她，给了她一张纸。

　　江黎川不知如何作答，他怕一句不慎，就给了黎江江误导。

　　“怎么了?”江黎川决定先问问怎么了，看黎江江愿不愿意给自己说那个男孩子

　　黎江江坦然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

　　黎江江本想接着问为什么没人追我，但觉得江黎川肯定会嘲笑她，便说没什么。

　　江黎川看出了黎江江一瞬间的迟疑，心想完了完了，有事瞒着自己。

　　“靠不靠谱不是看是哪种方式吧。”江黎川斟酌着用词：“还是要看那个人是不是对的人。”

　　“爸和妈是一见钟情，干爸干妈从小一起长大，是日久生情。”江黎川直接举爸妈们的例子：“人是对的，方式也就对了。如果人不对，那么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不靠谱。”

　　江黎川说着，心里也打着鼓，他觉得自己说得应该是很对的，但不知道进了黎江江的耳朵，会被理解成什么样儿。

　　“所以，对人，要谨慎一些。”江黎川接着道：“有些男孩儿，你看他挺好的，挺酷挺帅，但他不一定是那个对的人是吧?”

　　江黎川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张超的样子。

　　“当然，我也不是反对你早恋什么的。”江黎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当然当然，更不支持啊。毕竟现在才15岁，太早了对吧?遇见的人还太少，不能逮住一个喜欢自己的，就误以为自己也喜欢他。你才15岁，往后还会遇见很多人，不过这也不是说往后一定会遇见对的人现在就遇不到，哎呀...”

　　江黎川时刻保持清晰并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也有混乱的时候了，一直说自相矛盾的话。

　　黎江江也一脸莫名其妙，前边儿说的还挺好的，怎么后边儿越说越让她听不懂了，到底在这儿说什么呢这是。

　　江黎川对自己大脑二十年难得一遇的混乱感到有些恼火，自己一个没谈过恋爱的男人到底在这儿说什么呢?

　　最后江黎川还是恼了，粗暴地总结了一下：“总之，我不许你早恋。”

　　黎江江现在顶着满脸的问号。

　　???

　　excuse me???

　　谁说要早恋了?

　　我们不是在讨论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吗?怎么就扯到早恋上去了?

　　刚还说不反对，又说不支持，现在又不许了。

　　黎江江懒得理江黎川，吃完饭就去洗澡了，丝毫不知道自己随口一问，给江黎川造成多大困扰。如果她直接问为什么没有人追我，江黎川现在绝对不会这么乱。

　　江黎川看黎江江进了浴室，也顾不上收拾餐桌，悄没声儿地进了黎江江的房间。

　　江黎川站在黎江江屋里，心中天人交战。

　　不好不好，不要随便翻她的隐私。

　　不行你得翻，她不知道外面的男人有多险恶，被骗了怎么办?

　　毕竟是大姑娘了，不是小时候了，算了算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怎么没大事?那小兔崽子都追到班里送情书了!不得看看那个兔崽子都写了什么?

　　算了吧算了吧，都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宜疏不宜堵，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小兔崽子翻不起浪。

　　怎么翻不起浪?!人心复杂，她又那么蠢，肯定会被骗的!就得全面了解才能知道怎么疏，前两天还出了男生追求不成往女生身上泼硫酸的新闻呢!万一那个兔崽子就是这么号人怎么办，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哭死也没用!

　　江黎川自己和自己激战了半天，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最后还是开开灯，去书桌上翻了翻。

　　他记得那是张A4纸。

　　江黎川翻了翻桌上的书，看有没有夹进书里。又打开黎江江的书包，每个袋里都看了看。最后又打开书桌上的所有抽屉，一无所获，倒是发现不少无脑言情小说和漫画杂志。

　　江黎川把东西都回归原位，一脸挫败和心虚。

　　人生第一次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江江啊，你要是和那个臭小子在一起了，对得起你哥我吗?

　　江黎川又翻了翻黎江江枕头下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江黎川想，可能黎江江没敢把情书带回家，放在教室了。

　　难不成明天还去翻她桌子?

　　正好明天有节体育课。

　　打住!江黎川!

　　想什么呢?偷偷进她房间翻就很不好了，怎么明天还去翻桌兜呢？

　　房间都搜过了，还差一个桌子吗?

　　江黎川坐在黎江江床上，再次陷入天人交战。

　　黎江江站在门口，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脸懵逼地看着江黎川坐在她床上一脸纠结。

　　“你干嘛呢哥?”

　　江黎川正战到激烈处，闻声被吓得差点蹦起来。

　　江黎川尴尬地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很自然：“那个，我来看看你这屋空调有没有毛病。”

　　黎江江笑着说：“去年刚换的新空调，好着呢。”

　　“嗯，对。”江黎川点点头：“好着呢。晚上温度别调太低，小心冻着。”

　　“嗯，我定时了，晚上就关了，现在天儿快凉快了，晚上已经不热了。”黎江江说：“哥你也定个时，节约能源。”

　　江黎川点点头，说：“对，那我去洗澡了，你把桌子收拾收拾吧。”

　　经过黎江江时，黎江江身上的馨香传到他鼻腔里，余光看见黎江江睡裙下发育了的胸脯。

　　江黎川不自然地快步走出去，进了卫生间。

　　江黎川长舒一口气，还没舒完，就看见盆儿里黎江江的军训服和粉色的胸衣。

　　江黎川的那口气卡在那儿，上下为难。

　　从前他虽然总告诉自己黎江江长大了，但今晚，他才真正体会到，黎江江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小不点儿了，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了。

　　江黎川忽然很挫败。

　　永远不长大有多好?永远傻乎乎的，一个冰淇淋就能哄好，脑子里没有这些什么情啊爱啊的东西。

　　怎么就长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