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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怒气

醒来时月色迷蒙,像娇柔的女子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透着朦胧的神秘。

  沐雪嫣伸了伸懒腰,掀开帷幔,发觉屋内竟一个人也没有,她暗想,看来是晚膳时间未到,小曼还在与云湦幽会。

  那阿楚呢?还在宣仁殿吗?

  她心思费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顿觉口渴,便拎起壶“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不经意间喝光了壶里的水,方才解渴,沐雪嫣睇着漆黑的夜色,脚步不自觉的迈出宫殿,想随便逛逛。

  东楚的皇宫分外宁静,暗红的宫灯在月影的照耀下斜映在冰凉的青石路上,沐雪嫣一个人无趣的走在陌生的宫巷,又不忍心去叫小曼陪她,就如她刚进北离的皇宫一样,透着迷茫。

  宫巷偶尔匆匆走过几个掌灯的宫女太监,能听见的只有沙沙刮着的嘶风在耳畔回旋,似乎比北离的皇宫还要冷清。

  蓦然间,沐雪嫣听到嘶嘶作响的风声中缱绻着曲调悲悯的萧声,瑟瑟萧声忽远忽近,清凉的如今晚的月光,又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哀伤,宛若能听出吹奏者孤寂如雪的心情似藏着比雪还凉的心事。

  她咻然竖起耳朵,脚步也不自觉的去寻萧吹奏的方向。

  走着走着,萧声愈来愈近,沐雪嫣的心宛若提到了嗓子眼。

  在一条宫巷内,圆月被一片薄云覆盖,只露出淡淡的光,扫过阙宇房顶上一抹紫色身影时,照着他模糊的侧脸。

  沐雪嫣趴着墙根,瞭望房顶上吹箫的男子,似是将满腔情怀寄托在这萧声中。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她想,能在皇宫之内,光明正大的吹箫,且不怕被人听见的人铁定位高权重,说不定是……东楚的皇帝?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连沐雪嫣自个都吓一跳,随后她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东楚的皇帝此刻应当与阿楚在宣仁殿,又怎会在这房顶上吹箫,还吹的那般动情……

  她神游之际,那抹紫色身影收音将萧挂在腰间,一个轻功便从屋顶上跃下来。

  沐雪嫣鼻孔猛地一缩,身子连连躲在墙角处,以为是他发现了她,不免有些急促的紧张。

  直到她听到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回荡在这条宁静的宫巷,她才又探着头,看见一名身材曼妙婀娜,头戴凤冠,身着明黄罗衫,裙摆拖地,袖口处刺着一大朵明艳又生动的牡丹,长相娟姝,颦笑间透着大家闺秀般优雅气质的女子出现在男子身边,她才松了口气。

  原来那男子是因为看见这名女子才一跃而下。

  她听到那名男子声线细腻中透着一股硬朗,他道:“皇嫂是因听到臣弟的萧声而来吗?”

  芙凝嘴角弯弯一笑,点头道:“本宫闲来无事,就在这宫中随便逛逛,兰王吹奏的曲子真是越来越悲凉了,听得本宫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封奕尘定睛看着月色下她干净的脸,似有千言万语凝噎在喉,像被刺卡住般说不出口,只淡淡笑道:“臣弟只是胡乱吹奏罢了,若腌臜了皇嫂的耳,臣弟便不再宫中吹奏……”

  芙凝双眸一滞,闲散的步子也跟着停顿下来,她吞吞吐吐道:“如今……能听到你吹奏的曲子,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奢侈了。”

  她并未说本宫,而是说的“我”和“你”,封奕尘尖锐的眸子沁出被锋利的刀刃划破般的疼痛,他忽然变得沉默。

  这样的沉默通过空气传到沐雪嫣的耳朵里,她凤眸一顿,心中猜测,说话的男子或许倾慕于女子,而女子却是他的皇嫂……

  她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般,这般款款深情,如今只能用萧声传递,他们的心中该是有多无奈……

  沐雪嫣不愿在继续待下去,只得转着身子,往另一条宫巷走去。

  月光被浓浓的云雾缭绕,此时微风拂过,正慢慢散开,沐雪嫣走着走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她惊叹出来的太久,也该回去吃饭了,也不知道阿楚回来没有……

  许是在深宫里待过一段时间,对于同样的宫巷来说她也变得有些熟悉,只走了一遍,便记住了来时的路。

  回到休憩的宫殿,原本漆黑并未掌灯的宫殿一下子变得亮堂,沐雪嫣嘴角轻勾,应该是阿楚回来了……

  殿内烛光明亮,烛火摇曳的影子被凉风一吹,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般。

  果然,一进殿,沐雪嫣便看到一桌子饭菜,皇宫里的菜,大多是那样,吃得多了,即便再好吃也提不起兴趣。

  她笑着喊道:“阿楚,你回来了。”

  只是刚进殿,看到跪地哆哆嗦嗦的小曼和坐在圆桌上怒气熏天,浑身充满凛气的阿楚时,她便傻眼了。

  她脸色微变,慧眸深沉道:“阿楚,你这是干什么?”

  江时衍眸光邃冷,冷的就跟地狱森罗殿的阎罗般,冷的她心一慌,他沉声道:“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干什么?”

  他眼周森冷,眸藏浮冰,又冷笑道:“你可知这里是东楚的皇宫,而不是北离,没有朕的允许你便出去?”

  沐雪嫣嘴角蓦然一抽,顿时知道他在气什么,她慢慢蹲下身子,指尖轻柔的搁在小曼颤抖的背上,想给她一丝力量,她眸光冰冷,扭头道:“所以和小曼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出去走走,她并不知道。”

  江时衍攥紧拳头,握紧圆桌上的杯盏猛的一捏,那杯盏立刻碎裂,茶汤顺着桌面缓缓的往下淌,滴在了他的足尖上,他冷漠道:“没有关系?她是你的奴婢,怎么会没有关系?”

  “奴婢?”沐雪嫣眼眶盈满酸楚,用自己的手臂圈住小曼的身子,只觉心一凉,就像被所爱之人一把推入深渊般,凉到了骨髓里,她道:“或许在你眼里连我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命如蝼蚁,可小曼不是,她不是我的奴婢,她是我的亲人。”

  似有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徘徊,沐雪嫣背过头,倔强的眸子望着镶嵌琳琅满目饰品的殿顶,并不想让这泪流下来。

  江时衍见状,心一沉,方觉自己言辞过激。

  他不过是怕她这样在宫里闲逛,若是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势必会对他不利……

  他试图让自己怒气攒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他忽地柔声道:“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