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重启

唐牧享受这种感觉，在地面掠行，带起风如同一只大鸟。

　　城市的黑白森林比奔宁的山林更加复杂，一路上不但要躲避沿路摄像头，还要躲避行人和车辆。速度全开下，唐牧如同一道黑影，这样的速度如果被瞩目，同样是麻烦。

　　二十分钟的路程，不过五分钟便走完全程。但临近的一刻，唐牧反而慢下步伐，谨慎前行。李姨所住老小区的入口，无疑是龙潭虎穴。安静的夜晚，无数隐秘机器的嗡名声尤其刺耳。

　　除了明面上几台陈旧的监控，小区门口乃至围墙上，布满了小型监控设备。但这难不倒唐牧，无声间，几个小型监控旁的树叶突然像被风吹动，挡住了监控一角，与此同时，唐牧已经化作一道阴影跑了进去。

　　他要搞清楚这一切，最简单的方式，便是...直接找子文问个明白！

　　再返回的路上，唐牧终于明白了他脑海中闪过的线索是什么。他从《世纪》中醒来的时候，地上那一排浅浅脚印，和子文的脚印完全一致。这一点，他从未思考过，但是非人的观察力却自动记录下这些信息。直到他到李姨家和子文单独相处，五官观察到的这些零散的信息才会不断对他大脑示警。

　　这或许也只有他的感官才能分辨出来。

　　一个确诊是植物人的病人，会来到自己房间，会帮自己加营养液。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但确确实实就这么发生在眼前。唐牧想通的第一时间就想冲过来找子文对峙。但进房间后，耳边传来监控的轰鸣却让他冷静下来。

　　假装无事发生，直到夜晚，艺高人胆大的唐牧才决定直接避开监控返回。进到小区内，监控的力度反而小了很多，明显是外紧内松的架势，只在一些相当隐秘的位置留存几个。小区内树木不多，监控大都藏在楼宇间的角落，唐牧没法故技重施，只能依靠速度尽量从死角处前行。

　　而等到达李姨家附近，监控的数量再次减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李姨家四面八方的房间，都已被陌生人占据。剩下最大的麻烦，只剩李姨房间及周围遍布的监听设备。

　　进到李姨家并不困难，李姨住在老小区，随着熟悉的邻里街坊慢慢搬走，为了防止忘事，在门口杂物下放了一把钥匙。

　　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太明显，并不可取。唐牧只能先在门口静等，从小和子文、李姨一起生活多年，他熟悉李姨，知道她有起夜的习惯。卫生间很小，紧挨着门口，李姨起夜时必然会靠近门口。

　　没有等待太久，屏息凝神不过一小时，唐牧便听到房间内的声音。身体瞬间紧绷，唐牧开始准备下一步动作。

　　房间外小院子的灌木中，几颗枝杈开始疯长。几只野猫顿时被惊醒，刚想乱窜便被路上另一颗生长的枝干吓到，不过连续两次操作，两只夜猫便疯了般窜出灌木，直线向李姨房门方向跑来。其中一只野猫除了灌木后奔跑几步便换了方向，而另一只黑色大猫则窜进楼道里乱窜。一路路过各家门口时，唐牧则配合的用石子击倒野猫经过处的鞋柜和杂物。

　　而等野猫跑到李姨家门前时，唐牧故技重施。李姨家门口的杂物顿时倾倒，东西散落一地。东西摔落的声音很快传到李姨耳朵中，很快，大门打开，穿着睡衣的李姨慌忙出来。看到还在乱窜的野猫松了口气，紧接着生气的追了两步，这才返过身收拾。

　　趁着这点间隙，唐牧已经闪电般进到李姨家中，感官放到最大，借着黑暗，以最快速度闪身进到陈子文房间。直到背对房门，唐牧这才呼出口气。

　　床上，子文安静的躺着。房间里的布置和白天一般无二，也没有任何子文活动的痕迹。

　　此时窗帘已经拉上，外界窥探不到。而不知为何，李姨家里竟没有任何探头，连监听器也没有。所有人都只敢在房外，通过远程设备监视和监听。而子文房间里同样，拉上窗帘，外界便无法监视。

　　只有监听，通过设备放大的监听设备唐牧无法解决。除非是闯入隔壁，一边全武行一边用他现在砂锅大的拳头砸烂设备，这明显不可能。

　　站在陈子文床前，唐牧先静静站立观察。经过他多次治疗和医院确诊，子文确实大脑受到了严重损伤。包括现在子文的状态，也并不像作假，但哪怕如此多的证据和现实摆在眼前。唐牧依然相信自己感官收集的信息。

　　既然能有《世纪》，有树妖血脉这样的奇迹，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为了避免监控没有出声，唐牧伸出手摇晃子文。没有得到回应后，唐牧用一只手打开子文的眼睛，眼珠内只有眼白，说明子文并没有意识。没有放弃，唐牧正打算更进一步，另一只手抓住了唐牧。

　　床上熟睡的子文旁边，不知何时，另一个子文正站在这里，眼神痛苦。而床上的子文，不知何时，眼睛已经睁开，眼珠正对着唐牧方向。

　　“唐牧，你不该现在就出现在这里的。”话音刚落，唐牧便听到，李姨家附近所有的房间都发出了声响。

　　瞳孔瞬间张大，唐牧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子文，你到底是！”

　　话未说完，眼前站立的子文便如沙一般消逝，与此同时，周围的一起都开始运转。随着不断响起的脚步和枪支上膛的声音，唐牧知道了，什么叫天罗地网。

　　再顾不得任何犹豫，唐牧全力爆发，向门外冲去。短短一分钟时间，便已经有房间开启房门，一个个大汉从中走出，看到唐牧的第一时间便飞扑而来。没有过多理会，唐牧加速离开，他已经看到，又有房间不断开启，荷枪实弹的男人从中走出。

　　他们眼中没有丝毫犹豫，看到唐牧的第一时间便举起手中枪支。

　　“这XX都是什么人？”忍不住心里低骂，唐牧再次加快速度，他还在居民区，廊市内的居民区，他根本想象不到会有人携带枪支出来，而且看样子不但带枪，甚至还想开枪。

　　现代步枪和树妖之森里贵族的老爷枪可不一样，无论是射速，还是威力都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有着普通人两三倍的身体素质，唐牧依然不敢硬拼。

　　追击的人一言不发，面貌各有不同，甚至没有统一的制服，职业似乎也千奇百怪。有人空手，有人拿着水果刀，还有人荷枪实弹。有人动作专业，行止利落，也有人奔跑间就能看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只凭着一把力气。

　　奇怪，异常，诡异，眼前的现象让唐牧整个人都有些混乱，这绝不是应该出现的场景。唐牧的逃脱并不顺利，短短时间，四周便近乎围满了人，将唐牧又逼回李姨家附近。没有其他办法，唐牧将手中石子捏碎成几块，如利剑一般飞射向人群。

　　他并不想造成伤害，石子上力度有限，但在他手中依然杀伤力十足。不过片刻，前方便躺倒三四人，趁着这点间隙，唐牧飞速移动。

　　这一番行为就像刺激了人群，又像打开了什么按钮，唐牧明显感到气势的变化。但另一个问题，却让他无暇思索这些了。李姨的房门开起了一条缝隙，被外面的动静打扰，李姨走出了房门，看到唐牧，似乎很惊讶的走来。

　　“砰！”与此同时第一声枪响响起，唐牧扑倒一般向一旁躲去。随着这声枪响，就像终于打开开关一般，剩下的枪支几乎同时开火。

　　就在唐牧眼前，走向他的李姨身子几下抖动，鲜血从身后炸开。

　　“李姨！！！”唐牧张大嘴，整个人都出离愤怒。

　　愤怒的神色凝固在空气中，大张的面孔仿佛能听到怒吼。

　　但，世界静止了。

　　唐牧，小区，人群，风，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停止，紧接着整片世界陷入黑暗，周围的一切，草木，天空，大地，日月都在崩碎，碾压。

　　很快世界如沙般消散，但紧接着，仿佛倒带。世界再次粘合，时间在后退，空间在修补，一切的一切都在倒退，大地重新凝结，天空重新铺开，草木，风云，人群都在无声中组成。

　　黑夜变白昼，整片世界，仿佛只剩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

　　“小唐！”

　　“李姨！”听到敲门声，唐牧赶紧亲自迎了上去，打开房门。“李姨，我都说下次我去接您，不用自己过来的。”

　　“不用，小唐，没几步路，我就当多锻炼锻炼。”李姨推着轮椅，轮椅上的年轻人身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牛仔裤，胡须与头发干净利落，似乎经常有人打理。皮肤有些干瘪，眼睛微微睁开，但却仿佛盲人，黯淡无光。他坐在暖白色沙发椅上，手指纠缠在一起，像个烦恼者，又如虔诚的圣徒。如果远看他似乎只是个雕像，近看才有些活着的迹象。

　　接过李姨手上的轮椅，唐牧将轮椅推进房间，拉上窗帘，关掉电脑上铺天盖地的虚拟实境游戏广告，桌上时钟刚好跳到15:00。

　　唐牧转过头，视线移向眼前轮椅上的病人，一种难言的恍惚感传来。唐牧摇了摇头，将注意力再次移向眼前的发小，现在的病人。

　　今天，是《世纪》开放的第一天。

　　“你需要一次彻底的交谈...”打开话闸，忍住内心难言的熟悉感，唐牧开始了他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