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晨时分,但街道上早已经人声鼎沸,熟人相见的寒暄声,讨价还价的叫嚷声,汇聚在一起。
道路两旁各色食物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一片繁荣景象。
张家坐落于城北兴业坊内,刚下马车,陈天行看着眼前七进七出的大宅,便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倒并不是他的道行有多高,而是因为进入到张家的每个人,几乎都有这样的感觉。
有点闷。
这种闷是字面意义上的,可能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导致的,不过在风水方面的说法,陈天行倒不是很了解了,他这个青城道观首徒,业务能力属实太过欠缺。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
张府大院内,横着一方长案,两株粗大的猪油白烛,灯火如豆,古铜色三足小鼎内,三株檀香悠悠冒着青烟,各色时令鲜果分成三摞,依此摆放在青瓷小碟内。
陈天行左持召魂铃,右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来回挥舞间,场面倒也算的上热闹。
不远处,走廊拐角处,还有不少丫鬟管事,探着脑袋,偷偷瞧着热闹。
不过见做法的竟是个唇红齿白的清俊小道士,窃窃私语声便响了起来,一些胆大女子更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悄悄上前了几步。
虽说陈天行目前只能算是个业余道士,不过转运符啊,褪邪符啊这种基本的符咒,他还是相当精通的,当然,有没有效果那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他也是要恰饭的嘛。
一番折腾之后,陈天行持剑而立,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妥当的转运符纸,刚想将他放到蜡烛上点燃,微微一顿,想起昨天晚上吸纳进丹田的死气。
如果将这死气注入符纸当中,会有何功效?陈天行灵机一动。
自黄泉生死录入门后,他便一直在琢磨着其中的用法,可惜试了许久都没有尝试出个一二三出来。
这般想着,他催动法力,将黄泉灵力注入到转运符当中。
便在这时,大厅正中间突然凭空出现一团黑雾,一张惨白鬼脸若隐若现
“那里来的野道士,竟敢打扰爷爷的好梦。”
“鬼,是鬼!”
陈天行转身就要往府外跑去,手中的符咒下意识的就扔了出去。
漂浮在半空的黄色符纸突然无火自燃。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化为缕缕灰烬。
一个散发着浓浓黑雾的‘运’字,却自灰烬中脱显而出,由小变大,飞向张家大厅。
鬼脸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直接被打的灰飞烟灭。
“高人!小道长真乃高人也!”
张家管事三步并作两步,面露敬仰的看着陈小道长。
事了拂衣去,道长真乃高人也!
陈小道长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一脸黑人问号。
天可怜见,方才我真是想跑路来着……
……
张管事面露敬仰之色。
这尼玛翻脸的速度比我还快……
此时此刻,陈天行很想甩他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然后化作留给对方一抹孤傲身影,潇洒离去。
不过一想到对方出场费还没付,穿越者的矜持,还是克制了让他跟这些土著杂修一见高低的想法。
随意敷衍他几句,左右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过奖。’
在听闻丫鬟仆人来后院诉说方才大院做法的神异后,张家老爷也是携老老少少一同来到庭院,拜见陈天行,言语之间满是敬慕之意,
陈天行依旧保持着高人姿态,跟他们打着机锋,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扫过张家几位少夫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针不戳……
在谢绝张家老爷留他吃饭的请求,银子到手之后,陈天行直接走人。
出张府大门,陈天行向城南天元坊走去,见街道上人影寥寥,这才大着胆子捏了捏怀中的银子。
整整五两的出场费……要知道在这个一钱银子就能让四口之间温饱的时代,五两银子说是笔巨款那都是不为过。
到底是豪富之家,这出手就是不一样,陈天行心里默默定他个小目标。
先被张家少夫人保养他个三个月……
不过想到方才做法过程中的一幕,陈天行赚钱的喜悦心情也是逐渐转化为疑惑之色。
方才那的却是鬼怪。
但转运符是那本符篆大全上最为基本的符咒之一,何时有这般大的威力。
印象中,即便是青元子施展这转运符咒,也是没有这般大动静的。
制作符咒的黄纸,朱砂,鸡血,毛笔具是普通之物,看样子引起转运符咒质变的,只能是那被他命名为黄泉灵力的死气了。
原以为那黄泉生死录只是高级一点的鬼道功法。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可惜这功法好是好,就是死气太过难寻,基本上就是用一点少一点。
方才只是实验性质的用了些,但丹田内储存的黄泉灵力,也是所剩无几,约莫只有用两次的量。
正自沉思间,远方的嚎哭声,突然打扰了他的思绪。
抬头一看,就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几十号男男女女,披麻戴孝,手持灵幡,抬着三口长约丈许,宽约数寸的黄榆木棺材,一边撒着白色圆纸钱,一边向着黄家宗祠行进。
圆纸钱在空中肆意飞舞,陈天行走到路边,看着丧葬队伍从他面前经过,眼中却是微微露出喜色。
只见两道黑雾在中间跟前边两口棺材上萦绕不散。
陈天行连连忙运转黄泉生死路,将那股死气吸纳进丹田内,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这两股死气无论是从质量还是数量都比黄杨氏那股要好太多。
想来应该是黄杨氏死亡太久,死气早已是消散大半的缘故。
正沉浸在吸收死气所带来的高兴中,就听见两旁的街坊四邻,对块消失在街头拐角处的送丧队伍指指点点。
“黄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之家,怎么会出了黄秀才这样的人物,真是造孽。”
“那黄秀才死不足惜,不过那黄杨氏真是可怜,人看着温温柔柔,没成想就这么死了,我之前还跟他说过话呢。”
“哎呦,别说了,听着怪瘆人的。”
“这算什么瘆人,那两口棺材一口是黄秀才的,一口是黄杨氏的,你知道另外一口是谁的嘛?”
“还真是……谁的呀!”
“是府衙黄仵作,跟黄家也是沾亲带故的……听说是上吊死的,那眼瞪的老大,死不瞑目啊!”
“哎哟,张婶,快别说了,我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妇人们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远去,陈天行看着那送葬队伍远去,这才举步向前。
自城西白骨案侦破后,黄秀才就直接被送往刑场,落得个人头分离的下场。
黄仵作则是上吊自尽,这点他自是知道的,这两位的所作所为,用一句人神共愤来形容,那都是那一点没错的。
他对此并有任何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