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丁轩与爷爷

这条街是分界线，那边的区域管理开始逐渐变得十分松散，而这边的管理则越往里走更加规范严格。

　　但丁轩同样喜欢那边。

　　丁轩对江超说：“朝我家的方向，越往里走，里面的院儿清朝时候的主人地位就越高，不仅地段好，院儿也越大越气派，布置也越讲究。而这边过去，越往那边去，房子也就越不讲究，在清代是平民住的地方。”

　　但是，越往那边走，就越热闹。

　　江超和丁轩走了一阵，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江超也逐渐对京都的四合院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可以这么说，京都有两种四合院，一种是一家子人一起住的，就像丁轩家的那种，院子大小不一定，但地段一般挺好，房子保留了像明清时期那般光景，非常有意境。这些院儿可能是大人物的私宅，还可能有钱人出入的会所，也有个别公司租用办公。

　　还有一种是很多家一起住的，叫大杂院，一个院子，多的有10多户人。

　　丁轩说：“大杂院儿里吧，邻里关系好的还行，关系不好的天天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架，有的住户也的确讨厌，你还无可奈何。比如我一发小，他住的大杂院里就有一人儿特别招人烦，以前天天大半夜放音乐，吵的人睡不着。小学有一回，我那发小拉着我往那户人家里丢水袋儿，结果后来我俩被追得满胡同乱跑，最后还都被抓住了，唉……”

　　江超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又觉得不太合适，忍了忍，难受。

　　“我小时候喜欢往这片儿跑，那时候街上的小摊儿挺多，我记得这片儿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我每天放学都得买两串儿，后来牙也给我弄龋了……”丁轩指了指胡同一角。

　　“后来城管管的严了，小摊儿就很难见到了。”丁轩一边追忆一边说。

　　“现在胡同里大部分是大杂院儿，比还珠格格里的大杂院儿还乱。”

　　“一个长长的胡同，破旧不堪的小房间，没有厕所，早上很多人出来倒尿。冬天很冷，电暖气很贵，晚上很黑。但是对闹腾的小孩儿来说特好玩儿。”

　　江超问：“嗯……为什么不去改造一下呢？”

　　丁轩摇摇头：“不好弄。京都二环以内地下系统太复杂了，不好协调。”

　　就在这时，丁轩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停了下来，他轻轻皱起了眉头。

　　江超疑惑地看着丁轩。

　　杂货店的门口有一个大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盗版迪斯科光碟。

　　其实盗版不盗版不重要，主要是光碟里的内容……

　　丁轩快步走了过去，走到杂货店老板面前：“你得把这个关了。”

　　老板放下手里的盗版《花花公子》，抬眼看了丁轩一眼，“什么？”

　　丁轩指了指电视：“你得把这个关了。不健康！”

　　江超去看电视，光碟放的音乐是动次打次的乡村迪斯科，画面是夜店小妹儿的钢管舞，这些小妹儿跳得不咋样，扭来扭去，但穿着十分暴露。江超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移开了视线。

　　老板愣了愣，“你是警察吗？”

　　“不是。”

　　老板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不是警察你吆喝什么？”

　　丁轩哼了一声：“你不知道这片儿来往挺多小学生吗？你这玩意儿不健康，得关！”

　　就在这时，江超扭头看到边上几个熊孩子嬉皮笑脸地对着电视上的内容指指点点。

　　丁轩见老板没什么反应，干脆自己上去按了关闭键。

　　“嘿！”老板就叫了起来：“干嘛呀干嘛呀！”

　　“不干嘛，就是让你做点正事儿！”说着，丁轩瞪了那几个孩子一眼，小屁孩们鸟兽散。

　　“有神经病吧！我报警啦！”

　　然后，老板果然报警了，没过多久片儿警就来了。

　　“谁报的警？”

　　“我报的我报的！”

　　“为什么报警？”

　　“他们不让我好好做生意！他们关我电视！”

　　于是警察严肃起来，看着丁轩：“你们为什么关他电视？”

　　丁轩冷静地说：“他放的东西不健康。”

　　“不健康？”警察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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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警察的调解下，老板同意不再播放那些暴露的影像光碟。警察说，老板的放的东西游走在违法的边缘，但不好界定，不过少儿不宜是真的。丁轩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嘴角不住上扬。

　　“虽然老板不一定违法，但有伤道德风化，尤其不利于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丁轩对江超说：“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但我们不能总是用底线来要求自己。你说呢？”

　　江超想了想：“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这一刻，江超觉得丁轩是个愤怒的青年，一种正直的愤怒——尽管他看起来平静。遇到认为不对的事情就要上去管管，这是需要勇气的，所以江超还认为丁轩是一个勇敢的青年。

　　丁爷爷说，将来自己很有可能成为他孙子的朋友，江超觉得丁爷爷预言得准确。

　　这片儿也逛得差不多了，丁轩对江超说：“估计爷爷该回来了，我们回去吧。”

　　江超想了想，有些懊恼起来，他来时应该买点礼物才对，就这样空手拜访丁爷爷……实在太不讲究了。

　　“怎么了？”

　　江超摇摇头，“没什么。”

　　明天再来一趟吧，江超如是想着。

　　两人再次回到丁轩的家院门口，丁轩打开大门。这一次，丁轩总算带着江超去了客厅。

　　傍晚时分，丁爷爷才回来。

　　丁爷爷看上去没有变化，精神抖擞，腰杆笔直。

　　过了这么长时间，丁爷爷还是一眼认出了江超。丁轩在电话里已经说了江超到来的消息，所以丁爷爷此时显得并没有十分惊讶，他将鱼篓放下，喊来一个保姆：“今天收获丰盛，晚上做糖醋鱼吧！”

　　然后丁爷爷才十分自然地对江超说：“晚上就在家里吃饭！”这句话哪里像许多年没有见说的？分明像是长辈对昨天才在一起吃过饭的晚辈说的话一般。

　　丁爷爷似乎早就预料到江超有一天会来拜访他。

　　江超有些感动起来，虽然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丁爷爷，但这次见面没有让他感到一丝生疏和别扭，有一瞬间，江超甚至产生了丁爷爷就是爷爷的错觉。

　　“嗯。”江超笑起来。这一刻，没有准备礼物带来的尴尬和紧张感觉烟消云散。

　　晚饭时，一向话少的江超说了很多话，给丁爷爷细细说起来自己是如何成长的，丁爷爷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插两句嘴，调侃江超这么大竟然还没有谈过恋爱。

　　丁轩看着爷爷高兴，自己也很高兴。他从小和爷爷亲，父母都忙，是他一直陪伴在爷爷身边，为此，他甚至放弃了更好的学校。所以看到爷爷挺喜欢江超，他自然而然也就更认可江超。

　　江超小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那方面的意识，这次晚饭过后，留下了联系方式。

　　临走时。

　　“谢谢爷爷。”江超道别，下意识忽省略了“丁”字。

　　丁爷爷微微一愣，随后笑起来：“明天丁轩没事，让他陪你去钢琴比赛的地点吧。”

　　江超因为刚才的口误脸上微微一红，看看丁轩，他也一脸笑容，于是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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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的傍晚干冷，江超走在回去的路上，轻轻拉了拉衣服，裹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