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才千钧一发之刻,突然飞抓碎了,散出许多白色粉末。
粉尘极细,阳光一照,消弭了大半,实则扩散开来,进入耳、眼、口、鼻中。
使剑的那人,同伴倒下了,又看到了似有若无的白烟一散而散,这才想明白其中关窍,大惊,慌忙后退,却已经躲闪不及。白色粉末入了鼻子,他方才没开口,才比同伴晚了一些,只是药性惊人,也是躲不过的——他挣扎了几下,向孙喻雪这里冲了两步,手中剑还是落了地,身子缓缓倒下。
这是孙喻雪最后的杀手锏,这特制的飞抓是她防身的宝贝。此飞抓并非精钢、精铁练就的杀敌利器,而是空心、银质的飞抓,由能工巧匠刻意制成,既大又薄,一击而碎,其中藏有强力迷药。不为害人,只为虎口逃命。固然,有时其中也可藏毒药,那便是杀人利器了。这等临敌应变的奇技怪招,才是孙喻雪最后的活命之术。
终于都解决了。孙喻雪舒一口气,没工夫看一地躺着的人,赶忙走到山崖边,寻找徐佑倧。她喊了两声,“三爷!三爷!”“徐佑倧!”未有人回音。只听得松涛浪拍声,在山谷里呼啸萦绕。
听得传来有流水之声,孙喻雪手上抓紧山峭边的一颗柱石,轻轻蹲下,探头仔细向下看。往下一望,蒙蒙一团白,想必是涧水冲石壁,白雾向上直冲,遮挡了视野。如此看去,完全看不到崖底有多深,更看不到徐佑倧在哪。
石壁耸立,并不如天险一般高耸尖石,可看下去更有一番可怕森森诡谲。向远处望,山涧冲出白雾,却清地蓝荧荧地,弯弯曲曲地转过角不知流淌向何方。若从可看到的远处山崖高度判断,这一带并不高耸,只是个水冲的低矮峡谷。往好处想,则徐佑倧摔下之处高度不过十几尺,仍有生还的可能性。
可是,孙喻雪突然想起一事来!徐佑倧掉下去时已经身受重伤,无力自护,可山下恶涧累月经年冲刷,早已形成众多尖石,若不巧摔下去直挂在石头上,人没死也摔死了!那便神仙也难救了!不会如此吧?
平日里人们都喜爱园林中巨石嶙峋,愈是尖耸愈是好看,啧啧称赞一番。可是这一回,孙喻雪恨不能盼望底下石头都是圆的,扁的,平的——这样徐佑倧活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连底下什么高低深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能透视白雾,看到石头是圆是扁呢!若能看见,也就能找到人了!孙喻雪不禁叹气。陡生变故,她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对抗敌人,斗智斗勇,寻找同伴,心里头那根弦早已绷得太紧,就要断了。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侵袭了她。
车队一行人,除了李管家当场被杀,早已救不得,那八人忙着对付他们两个“活的”,一阵乱斗,尚且没去管余下还在昏迷的同行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一时半刻醒不过来而已,孙喻雪并没随身带能解这迷药之毒的药。
孙喻雪识毒入骨,一早喝水便觉不对,敌手在他们的水罐、水袋中下足了手脚。可是令人疑惑的是,并没发现蛛丝马迹,敌人是寻了哪个时机向水中下毒的呢?并且不仅水罐中,每人身上的水袋都需下毒不可。一个想法突现,“不知道有没有内奸?若是有人相助,下毒倒容易得多了。”她一面想着,一面也不知该如何。要想知道也有办法,敌人还有没死的,一会儿绑了问,总能有些线索。
可是眼下火烧眉毛的,还是怎么救徐佑倧。孙喻雪身上藏有数种毒药,但是她并不想一举把所有敌人杀掉。可是若不杀净,又不想冒险放着他们在原地,独自下去救人。
徐佑倧还活着吗?她在心里闪念而过。不会死的,她轻声念着,不论生死,必须先找到到他在哪里。可是怎么找呢?找到又怎么救呢?
山石尖峭,并没有可踏足处。丛别处另寻山路绕过来,直到水涧还可,可是一时半会的,记路很成问题,绕去哪儿呢?第一次来这里,山野之间,路走岔了反倒不好办了。
“啊!”地一声喊从远处几十尺外传来,孙喻雪正沉浸在思索中,猛地听到,吓了一跳,怎么还有人清醒着?是敌是友?
她慌忙举起了剑。定睛一看,郑子溪?郑子溪还在马车那边,而孙喻雪和徐佑倧因为御敌已经退到山崖边了。郑子溪完全不明状况,一脚深一脚浅似的,踏踏着原地乱转。她也没有昏过去吗?孙喻雪心中升起三分忌惮。可是看到郑子溪惶然无措、六神无主的样子,又放下了心。
“郑小姐,你没事吧?大家都中了迷药!”孙喻雪向郑子溪喊道。
郑子溪才看到还有一个人,放心了一般,“啊!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天哪,你那边怎么满地的人!”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过来。
孙喻雪尽量简短地解释一番,郑子溪勉力在听,可是听不进去——满地鲜血和伤兵,奇形百状地倒在地上,开了刃地刀剑落一地,闺阁贵女,哪里见过这般残酷的奇景。她真的吓坏了。
“迷药?迷药……怎么一回事啊!我不知道啊!这是怎么回事,这都是谁呀!”
“这几个你不认得的当然是敌人,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是谁。”两人说得飞快,孙喻雪不再一句一句郑小姐了,郑子溪也不叫名字,两人不拘泥礼数,全以迅捷讲明情况为主。
“你怎么没事?”
“敌人将迷药下在水中,我刚巧没喝。”懒得同她解释自己能尝出来百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孙喻雪问道:“你也是没喝水吗?”
“昨日住的旅栈中,老板娘做得一手好牛乳茶,我和她买了不少,装在水袋里。刚才休息喝了一些,撑得饮不下了,水只喝了两口。”孙喻雪暗忖,郑大小姐娇气的不行,这会子却立了功,运气真是不错的。
“天哪,李管家!李管家怎么死了!李管家……不对啊,舅舅呢!我舅舅在哪!”
“在下边。”
“你说什么?”
“我说在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