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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风雨欲来

“忍着点,主子,这是最后一次施针了。”

  锦纹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心疼,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她是摘星楼四个姑娘里面,最像司蔻的一个。

  无论是外貌,身形,还是性格。而她的医术和武功,都是司蔻一手教出来的。

  平日里,素衣多是跟着叶息“出外勤”,有时候还带上连翘,到各个大城池的分部查账。紫苏管收支,性子最是沉稳,也是最年长的大姐姐,一直待在主楼里,跟掌刑罚的樊叔守着大本营。

  锦纹是在医毒、奇门异术上最有天赋的姑娘。主楼里有她单独的一个院子,那里面司蔻也不常进去,像是……现代的实验室。

  “好了。”

  “主子现在要起来活动吗?”

  锦纹认真的收拾着金针,这是主子送给她的好东西。

  “不了,让连翘替我准备水吧,我要沐浴。”

  “嗯……”锦纹歪头想了想:“主子,昨日我发现后山有一处温泉,还挺干净的。”

  “哦?”

  司蔻心动了。

  “来,阿锦扶我一把。”

  锦纹淡笑,伸手揽过司蔻:“主子,明天让玉珠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司蔻身上现在是真的没二两肉,瘦瘦弱弱的,放佛风一吹就能倒了。

  “咱们现在可是在寺里呢,已经不念了,再不吃斋,诸天神佛会怪罪的。”

  司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有些肉肉的,很可爱。

  “这样啊……”

  看着似乎陷入思考的锦纹,司蔻轻笑出声。

  “逗你的,傻丫头。”

  “不是还有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让玉珠小心点,不被慧明发现就行了……”

  被发现了,慧明那老秃驴,肯定又要来蹭她的饭。讨厌。

  “那就好。”

  锦纹扬起小脸笑了笑,她的眸子很干净,清澈透亮。

  那个温泉不远。

  四下无人,锦纹坐在司蔻的衣物旁边看风景。长亭悄无声息的现身,抱着剑,一动不动的,守着进入这个谷口的必经之路,像虔诚的石狮子。

  水气氤氲,清澈见底。

  这里植被不算茂密,马蹄形的地势得天独厚,只有长亭站着的那里,一个入口。

  司蔻浅浅的睡了一觉。

  她是被肩上刺痒的触感弄醒的。

  “唔……小白?”

  小白在她肩上跳了跳,咕叽咕叽的不知道在叨叨什么。

  司蔻伸指碰了碰它的脑袋,又逗了它一会儿,才从小布包里取出字条。

  是杜笙的字迹。

  “神箭手罗唯是荣亲王的人。”

  司蔻的脸色沉了沉,抬眼留恋的看着澄澈的天空,她还真是……不想回去呢。

  可是,不能。

  “锦纹。”

  ……

  回到院子里,连翘正无聊的翻着各式的园艺典籍。发现司蔻回来,顿时笑开:“主子,任务完成,这就是世子给的线索。”

  小姑娘指了指石桌上的图纸,司蔻粗略一看,面具吗……

  “很好,替我拿纸笔来。”

  司蔻笑着坐了过去,手指细细描摹着图纸。形状倒是普通,唯一能显示一点儿信息的,大概就是额角的那朵花。

  似乎是某种兰花。

  司蔻虽是大夫,却也只是对草药什么的有研究。这种……一看就是精心培育的变种,定是颇为名贵,怕是哪位兰花大家的手笔吧。

  等等……

  “锦纹,咱们大雍有没有养兰花的大师?”

  “大师?”小姑娘皱眉,半晌摇摇头:“没听说过。”

  “我听说过。”

  “四年前宫里的丽贵妃正得宠,当时皇上为她请了不少花匠,日日夜夜养着各色兰花,只为博美人一笑。”

  树梢上突然多了个人。

  男人的嗓音清越,带着几丝温和的笑意。

  “下来,累,不想仰着头。”

  司蔻接过连翘递过来的笔,稳稳放在手边。

  齐瑜听话的一跃而下,顺便坐到了司蔻旁边。男人腰间的玉佩很是……显眼。

  见她的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了一瞬,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司蔻脸微微一红。

  “咳,贵妃那个事,再仔细说说?”

  “好,”齐瑜收敛了几分笑意,虽说不能继续跟司蔻联络感情,他有些失望,但还是正事要紧。

  “丽贵妃柳若瑶,柳家现任家主的胞妹,十三年前入宫,荣宠至今,民间戏称为……大雍后妃第一人。”

  “膝下一子一女,二皇子齐云朗和荣安公主。”

  “贵妃爱兰,在宫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三年前……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道消息说,贵妃与皇上置气,那百名花匠与千株兰花,便是为了讨美人欢心,才从大陆各地请到宫里的。”

  “请?”

  司蔻挑眉,这个字,用的很是客气啊。

  “百名花匠皆是乘马车入宫,可是一大盛景。”

  “可惜皇上说,为防止马匹伤人,那几日禁止百姓上街游玩,日日夜夜都有飞龙卫的人守着。”

  “那一年,还有不少人夸咱们皇上体恤百姓呢。”

  齐瑜这么一说,司蔻也想起来了这件事。当时……她还运起轻功,悄悄坐到府中最高的阁楼上瞧来着。

  足足一百辆马车,那时的她还吐槽来着,好像是……遮的严严实实,硬是没看见一个人的脸。

  着实奇怪啊。

  “那一百个花匠,是什么时候离京的?”

  “陆陆续续离开,用了一年多。”

  齐瑜皱起眉头,这事儿的确蹊跷,再看着桌子上这副面具,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没有忘了那个市井混混说的,那个人,很像飞刃。

  像不只是外表,飞刃是齐王府亲卫,更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顶级暗卫。他们这种人极擅隐匿伪装,一般不会让普通百姓记住自己的外形特征。

  那么,能让那个混混记住的,只能是……感觉。

  飞刃惯会沉着脸色,浑身的气息时常也带些冷意。行事动作多多少少都会刻着常年训练留下的痕迹。

  难不成……这面具的主人,也是谁的暗卫?

  “主子……”

  锦纹突然开口。

  “怎么了?”

  小姑娘皱着鼻子,微微歪头像在犹豫什么,道:“三年前,江湖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九毒峰的兰长老和其余八毒决裂,愤然出走。”

  “不久后九毒峰就被天机谷重创,现在的八毒长老,远没有之前的威风。”

  “那天机谷……当真那般厉害?”

  齐瑜没头没脑的插了这么一句,司蔻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号称……断识乾坤,道破天机。”

  “你觉得呢?”

  “切。”

  齐瑜翻了个白眼:“这么厉害,那怎么没见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以南昭丞相为首,朝堂内十人就有一人是天机谷的弟子。更别说朝丰,他们的太子……都是被皇帝亲手送进去学习的呢。”

  “而我们大雍……因为有我外祖裴家在,天机谷的倒是没能收到多少徒弟。”

  不过……他们的新谷主凤星小姐,可是出自大雍呢。

  司蔻现在想想,当初也是不清楚状况,怎么就拜了天机谷的人当师父。裴家虽退居江南,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文人清流之首。

  在某种程度上说,还与乐此不疲,满大陆收徒弟的天机谷有些业务冲突。

  不过天机谷的人脉和消息网实在是强大,但……人心难测,也许天机谷的师徒关系曾经坚如磐石过,可自从被玄清子毫不犹豫废了经脉后,她是不是就可以怀疑……

  所谓的师徒情义,也没那么牢固了呢?

  又或者,南昭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的少年丞相,甘愿向一个从未谋面的大雍女子俯首称臣?

  “原来是靠这种虚无的情义发家的,放心,那个什么谷,肯定妨碍不了外祖父。”

  齐瑜嗤笑一声,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你改口倒是快。”

  司蔻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后者咧嘴笑开:“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嘛,习惯习惯就好。”

  没有再纠结这个小问题,司蔻揉了揉眉心,道:“你宫里的人比我多,所以……”

  “要不要帮我打听这株兰花?”

  “自然。”

  齐瑜看着司蔻拿起桌上的纸条,乐呵呵拿起一旁的墨条开始磨。

  颇有一种……蓝袖添香伴读书的感觉。

  “先前我追查抢兵符的那伙刺客,一直到了梁洲。”

  “梁洲?荣亲王干的?”

  齐瑜立马反应过来,却见司蔻微微摇头。

  “荣亲王突然对我家出手,总得有个原因吧。”

  “这时候偷兵符……有什么好处吗?”

  齐瑜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半晌,道:“他大概是想要在岳父凯旋,向皇上交兵符的时候拿不出来东西。”

  “然后就可以顺利的治他一个拥兵自重?”

  “……我爹又不是皇亲,要那么多军队干什么,篡位然后自立为帝?”

  话音一落,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很是惊恐。

  “以后……这些话少说。”

  司蔻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们在旁边呢,又不是别人,而且还没有证据。”

  “反正皇上再傻,也不会怀疑我爹造反的吧,倒是难免会害怕我八十万宣平军,投靠了他不中意的人。”

  鬼知道他中意谁。

  “不过……拥兵自重嘛,荣亲王倒是很适合这个名头。”

  叮!

  几人的脑回路同时被打通。

  半晌,锦纹弱弱道:

  “会不会有人认为,这兵符是宣平侯给荣亲王的,然后两人结盟,意图……”

  “那他也没必要杀我啊?”

  司蔻把写好的纸条给小白绑上,又一下一下的喂着它嚼小肉块儿。

  “表哥说,罗唯可是得了皇上器重,若……百姓认为是皇上要杀你呢?”

  齐瑜皱眉道,司蔻揉了揉小白的脑袋,抬手把它放飞出去,叹了口气:

  “这样,皇帝坐实了为抢夺兵符而对无辜少女痛下杀手的罪名。”

  “而荣亲王,便会得到一个保护兵符免遭昏君夺去的名头,顺便还能拉拢丧女的宣平侯,一起造个反什么的。”

  要不是司蔻反应快,强行运气用那个法器挡了一下,现在怕是早就命归黄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