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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猪若不动,何来狗吠?

落荆棘正在替她把脉,口中一甜,丫丫拿着糖纸,黑葡萄般的眼睛眨巴着:“糖……吃吃……甜甜的……”

  口中含着硬糖,确实很甜。

  见她眯眼弯嘴角,丫丫更是手舞足蹈,乐呵呵的笑。

  体内澎湃的血液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玫瑰扯了扯落荆棘的衣角:“……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

  摸了摸她的脑袋。

  隔壁几个车间有盘问的声音。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把想要爬上床板的丫丫抱到玫瑰怀中。

  “开门!”

  面无表情的两个军官瞥见个子稍矮的黝黑男人,目光扫像另一侧的‘一家三口’,命令道:“都给我站过来!”

  他们没动,倒是黝黑男人面色惴惴,还是追问了:“长官,不是已经查过一次票了吗?”

  “不查票,查人!”

  “查什么人?”

  立马被其中一个军官呛声:“想死吗?不该问的就别多嘴!”

  “是是是……”

  又指向另一处:“你们三个,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滚过来!”

  语气咄咄逼人,毫不客气。

  窗外闪过一道光,映落在阴翳弥漫的轮廓上。玫瑰忙攥住落荆棘的手,挣扎起身。浑身无力,全靠长臂抻过来的力道,才将她拥坐起来。

  “娘、娘亲……”

  丫丫埋在玫瑰的怀里,揉着困顿的眼睛开始哇哇大哭。

  “不怕不怕,娘亲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落荆棘就把丫丫抱了过去,之前一直不肯与生人触碰的落家少爷,现如今不知打了多少次脸。

  感受到雄健的宽度,丫丫停止了闹腾,砸吧几下嘴巴,又睡了过去,泪珠沾染在他的领口。

  “吵死了!”

  脾气暴躁的军官不耐烦走过来,指着玫瑰,倨傲的颐指气使,“装什么柔弱?给我过来!”

  放肆的手被忍无可忍的落荆棘一把揿住,冷如寒冰的眼神逼得他吓退了好几步。又死要面子,掏出腰上的枪:“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张副官,你这是要给委员惹事吗?”

  另一个未出声对的军官拍了拍肩上不知是否存在的灰尘,眼睛里迸射出来的散漫之笑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又像是管天管地不在话下。

  “金小少爷,这可是他先惹我的!”

  “是吗?猪若不动,何来狗吠?”

  “你---”

  “陈子安!”

  姓金的军官脱下手套,来回晃动肩,‘一不小心’砸在他的脸上,“当心误伤了不该误伤的人,就像我这里,到时候你或许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子安阴冷一笑,不情不愿离开。

  金萧晨在他后头放‘冷箭’:“朽木,不可雕也呀!你们说是不是?”

  无人应答,他倒是耸耸肩,不甚在意。

  “站住!”

  落荆棘把丫丫还给孩子的父亲,啪的一声,直接把软卧车厢的门给合上了。双手插回兜里,巍然持立的模样丝毫不给任何人面子,“向我的妻子道歉。”刚才的两只手套,其中一只险些砸到玫瑰。

  眼前的场面,有种甚嚣尘上的凛冽冲击感。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察。

  敢欺负他的姑娘,他会加倍拿回来!

  金萧晨的手逐渐往上,碰到了衣服的口袋,霍然转身,双手捧了个纸盒子,眯眼笑:“呐,给你的歉礼。”

  玫瑰有些惊愣讶然。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又恢复了散漫的笑容,挠着后脑勺,算着步子往后退。身影一闪,离开了软卧的包间。

  落荆棘偏头看他一眼,又一把门关上。紧接着听到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摔地声,好似触底反弹,嘭撞上到了另一头,如此反复,撞得满头是包。

  “金长官,你没事吧?”

  有人上来要搀扶他,被金萧晨挥手甩开:“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一时站不稳罢了。走开走开,我一个大男人,要你们扶着像什么话?”

  脚步声越来越远,玫瑰看着塞在怀里的茯苓糕,忍俊不禁一笑:“你干嘛吓唬他啊?”

  “小孩子,不吓吓不会长记性的。”

  “……”

  行,你是大爷,你说的都有理。

  丫丫的父亲也不敢多加追问,抱着孩子很快进了梦乡。

  ---

  胃里的东西空了,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玫瑰捻了一块茯苓糕,咀嚼几口,味道还不错。

  又拿了一块递给他:“呐,张嘴。”

  “你吃吧。”

  倒了杯水给她,吃几口就喂水,生怕她渴。

  躺久了,头发有些乱。吃着吃着,就咬到了自己的头发。手背有糕屑,揉不下来,撒娇:“夫君,你快把我头发重新梳理一遍。”

  吃完了茯苓糕,玫瑰悄声问他:“刚才那个人,那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还给我糕点吃?”

  “不清楚。”

  “哦……”

  火车呜呜呜飘出浓密的烟雾,刺破了整个夜幕。很快到了一个新的站,停了五分钟左右,到站的人下了车,进站的人上了车。

  不同轨迹的人,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终究敌不过时间。

  五分钟后,车开了。

  玫瑰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瞅见某人一个姿势睡到底,怎么折腾他都没醒,顿时更加更清醒了。

  唉,这个不争气的肚皮啊!十几块茯苓糕都填满不了它!

  听说每一辆火车都有一节车厢,叫餐务车厢,专门供还没有用餐的旅客食用。

  之前被查过一次,应该会消停不少。玫瑰静悄悄爬起来,一路找过去,也不远,就在他们车厢的隔壁。

  餐务车厢的装修还不错,浅紫色的风格,大气又不失温度,典雅高贵,就连桌布都如此。

  这么早,餐务车厢还没有开始营业。玫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软磨硬泡,心善的服务员便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呢?”

  玫瑰歪着脑袋,一番深思:“凉拌肠粉,烤肉拌饭,口水鸡,竹筒香肠饭……”

  一念菜名就停不下来,也让坐在最当头位置的大妈止不住咽口水,还笑她异想天开:“我说这位造型奇特的姑娘,这里除了粥、面和粉,其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造型奇特?

  玫瑰不自觉抽了抽嘴角,还不就是讽刺她长得难看呗。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她特意把自己弄得丑灰丑灰的。

  心善的服务员替她解围:“这是本列车餐厅的菜单,只要是上面有的,我们都可以做。”

  玫瑰扫了一眼,面和粉她都不喜欢吃,那就只剩下粥了:“这份早餐全套有什么呀?”

  “馒头,白粥配榨菜,鸡蛋。”

  “有几个馒头几个鸡蛋呀?”

  “各两个。”

  玫瑰这头刚点了下脑袋,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妈又说话了,报了价格,狗眼看人低,明显就是觉得她长着一张赖账的脸。

  不蒸馒头争口气!

  玫瑰气呼呼的把上头能吃的全点了,准备付账时,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钱的习惯。

  大妈翘着二郎腿,冷嘲热讽:“吃不起就别过来蹭位置。”

  玫瑰:“……”

  肩膀落下一股力道,黑影紧紧拢住她,沉音如海浪:“都看到了吗?”

  “明白。”

  站在落荆棘身后的金萧晨忙里偷闲,朝玫瑰调皮的眨了下眼睛,随即把那个满口嘴碎的大妈‘请’走。

  “你怎么来了?”

  以为他睡沉了,就没喊他。

  身旁的位置被他挤了挤,一下子就把她挤到里头去了:“有人出门不带钱,我这个付账的自然得跟过来。”

  递了银元给心善的服务员,后者忙给他找零钱,他说:“不必了,剩下的就当做我买回了妻子留在你那里的笑容。”

  玫瑰:“……”

  服务员:“……”

  看他清湛明晰的眼眸,玫瑰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一直都没睡着?”

  他以沉默作答。

  过分!

  外头还是一片黑漆漆的,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灯火。等餐途中,来了好几批军官,操着不同的语言,把整个车厢搅得闹哄哄的。

  好几个自以为是的鬼子还拿出了酒,丝毫不顾他人的劝阻,仰头就往肚子里灌。

  玫瑰庆幸自己的身旁坐着稳如泰山的男人,不论周遭如何吵闹,他都一心一意盯着她,把粥、馒头和鸡蛋全吃了,剩下炒面和粉条,捂嘴拒绝投喂:“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他也没说什么,自己把它们全干掉了。

  玫瑰大惊失色,伸手替他按摩:“你没事吧?”

  在她的印象中,他饮食规律,又吃得少,从没见过他这么‘秋风扫落叶’的举动。难不成是这炒面和粉条都很好吃?

  看出她的疑惑,落荆棘把人揽入怀中:“难吃。”

  “那你干嘛全吃了?难不成是……真的饿了?”

  落荆棘让她猜,没回答。

  他的小姑娘节俭,吃不完绝对不会回去。眼下这群魔乱舞、噪音不断的场面,不适合她一个女孩呆。趁他们几个家伙还没醉,把她送回车厢。

  刚躺下没多久,小姑娘就陷入了沉睡。

  落荆棘替她掖了掖被子,火车哐哐铛铛开着,夜幕进入深沉的平静,与此同时也是雄鹰最清醒矫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