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华驾着马车,领着鸡一鸣慢悠悠地在鬼城上空溜达。一边介绍道:“鸡先生请看,这里就是影视城,不过为了节约能量,除非申请,否则夜晚一般都不开放的。”
鸡一鸣顺着他的手看下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在看向四周,整个聊斋城,除了几处地方有点点的灯火,其余只能靠着月色来照明,实在与凡间灯火通明的夜晚相处甚远,让他这个异类越发感觉萧条。
“桑华小哥,为何要节约能量,难道城里用电紧张?”鸡一鸣打探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上面是这样说的,我们这些做小的,自然就跟着听。”桑华一副懵懂的模样,“听说自从城主来了之后,还算好的,以前晚上是半点光线都看不到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来,也是听各位大人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鸡一鸣心中叹道,这城主已经掌握了整个城市的供电关键,难怪大家都对它毕恭毕敬的,也不知这城主是什么模样。
“城主倒是十分厉害。”鸡一鸣试探道。
“那可不吗。我们城主修为极高,见识非凡,据说以前城内动辄互相厮杀,修为低的在此地根本没有生存的机会,幸好城主来了,重整了风气,严禁在城内斗殴,这才有了聊斋城此时的平安景象。城主是我们最敬重的人。”
鸡一鸣想到今天早上,就在自己眼前,才出现了一出大妖吞噬同类的戏码,实在不知道这小童口中的“安全”二字从何说起,不过听他一口毋容置疑的语气,鸡一鸣自然不好去反驳他。毕竟人在屋檐下,就算他再不济,也是个妖。万一得罪了他,直接把自己从这半空中丢下去,那就一个“死”字可以形容了。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小童又道:“这里是修炼场,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比武大赛,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有资格进入。”
鸡一鸣虽然有心要问一问这修炼的什么法术,无奈不懂人家的词语,怕多说多错,露馅就不好了,只含糊其辞地应了。
启料那童子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追问道:“鸡先生,听说你的修为极高,今年你会不会进去这修炼场内比试一番呢?”
这绝对是童子处于好奇的疑问,毕竟这城里的大多数鬼妖,个性善恶先不说,但是这性格直爽倒是真的,但凡说出口的,一般都是字面意思,并没有什么弦外之音。
但是鸡一鸣实在是一只掉到了鸡群的小鸭子,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被发现声调不一般,此刻自然也觉得童子是在试探自己,只模糊地说道:“我初来乍到,法术低微,实在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这童子虽然修炼出人形,但其实却从来没有参演过任何的故事,这文绉绉的说法他实在是听不大懂,只心中感叹,难怪凌凌姐姐让我好生伺候这鸡先生,他说话的语气都能赶得上自己见过等级最高的那几位大人了,自己居然大半都听不懂。
一时对鸡一鸣更为恭敬,赶着马车都坐得端端正正的,生怕让这贵人不喜。
鸡一鸣看着满眼的漆黑,也确实没什么看头,正想让桑华掉转车头,回去休息才是正事,突然发现一处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地方,就如漆黑夜空中的明月一般,实在是引人注目得很。
就问道:“小哥,那边倒是明亮,不知是什么地方。”
桑华只看了一眼,忙道:“鸡先生,那是我们城主的住处,蒲宫。”
这宫殿居然姓蒲,这城主自然和大家口中的“蒲祖”有点关系,鸡一鸣又追问道:“这城主和蒲祖,到底有何渊源?”
其他这小童说不上话,但是关于城主和蒲祖的渊源,他倒是十分熟悉。难得贵人对这些有兴趣,桑华当即恭敬回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城主是蒲祖的第十八代子孙,受了天上蒲祖之托,来此地守护我们的城民。城主感念蒲祖的功德,立志要把蒲祖的故事复刻,所以才每年广开城门,吸纳更多的能人异士前来共同努力。”
“复刻?如何复刻?”
“先生,其实我也不知道。只隐约听大人们说过,这故事里面,只要饰演主要角色的人与原主角色贴近了,要素都做到了,这个故事自然就算复刻成功了。”
“复刻成功之后又待如何?”
“成功了就能以慰蒲祖在天之灵。”
鸡一鸣觉得后面这句话八成是忽悠普罗大众的——毕竟赔钱的买卖没人做。这城主如此大费周章,供着大家吃住,还要使人来训练这些妖鬼,难道真的是为了实现他祖先的伟大愿望吗?这里面肯定蕴藏这巨大的利益。
只是这些与他无关,他只想着如何能顺利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哥,我们去那蒲宫看一看吧。”
“鸡先生,万万不可,没有城主的允许,谁都不能靠近这蒲宫外圈,进入了是格杀勿论啊。”桑华声音都已经吓得发抖了,他受凌凌指示,伺候好这鸡大人,万一他一定要进去,自己这小命可就难保了。
鸡一鸣也是吓得心中一阵,我只是想去观个光而已,要不要打打杀杀的,没想到是这样的《聊斋》。
当即兴趣索然,让桑华回转。
而此刻灯火通明的蒲宫内,姬广正脸有菜色地跪在大堂中央,主位上坐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那美玉般的面孔带了点不耐烦,似乎被人扰了清净一般。换了个姿势,半躺在宽大的座位上。
只听姬广身边传来一把声音,义愤填膺地告状道:“城主,姬广无视你的禁令,当着参选者的面,把陆丹明给吞了。实在是太可恨了,还请城主发落。”
“官印啊,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你能不能现出原身再来禀告,每次对着空气说话,我难不难受,你也不替我想一想。”
他话音落下,一穿着大红长袍的男子才显了形,在姬广身边抱拳行礼。
“官印啊,我说了多少次,你既是我掌管刑罚的官员,做人大可大胆一点,只要按着章程,错了就罚,对了就赏,不必次次拿这些事情来烦我。”
那叫官印的男子被城主这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堵得汗毛竖起,咬紧了后牙槽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打断他,想来这城主快到了变身的时候了,所以这几日说话尤其的黏糊,实在是让人不适。
当即拱手下拜:“是,属下明白。”
正要伸手去拉地上跪着的姬广,不料他往地上一伏,五体投地地求饶道:“城主稍安勿躁,吞了陆丹明是卑职的错,还请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城主蒲善眉毛轻轻上挑,y一副:其实我不是很有兴趣但是又不得不听你胡扯的看好戏模样。
“那就说来听听,打算怎么将功赎罪。”
“还请城主宽待几日,姬广明日就能复刻一个新的故事。”
这话一出,蒲善才来了点兴致,似笑非笑地看了姬广好一会儿,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面对座上审视的目光,姬广的冷汗都要流出来了,其实明日能不能复刻成功,姬广也只有七八分把握,但是此刻保命要紧,只要过了这一关,就算明日不能百分百复刻,城主看到鸡一鸣,大概还是会放了自己的。
过了许久,蒲善轻轻一笑,道:“呵,既然姬大人有这个信心,我自然拭目以待。如果真能复刻成功,不仅不罚,还要赏才是。”
一边的官印心中不服,当即道:“城主,姬广违反法令,不能就此算了。”
蒲善对着官印,又恢复了那慵懒的慢条斯理语气,悠悠地说:“官印啊,我要怎么说你好呢。这城内的法令,是要维持城内的基本秩序,但是根本的目的,是要复刻更多的故事。现在姬广既然有信心能明天就拿出好故事,那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我们这些后勤的,要给干正事的人行方便,否则就是舍本逐末,你可明白了?”
虽然见了许多次,但是蒲善这番作态,实在是令他全身不适,只能僵硬着身体道:“知道了,属下告退。”
“官印啊,你稍留,我还有事与你说。”说完,又对着姬广笑道:“姬大人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还请早日回去休息,我可等着明日捷报传来。”
姬广慌忙退下,直到走出蒲宫,腹中两颗乱跳的心肝才算落地。这城主表面上一副吊儿郎当,但是他的手段确实最毒辣,还好过了这一关,只求明日一切顺利。
偌大的大厅,只剩下蒲善和官印,蒲善轻轻一挥手,官印身旁就出现了一张椅子,越发妖娆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说:“官印还请坐下说话。”
“城主,属下不坐了,有何吩咐还请直说。”
“官印你真是无趣。”蒲善嘟囔着撒娇道。
官印把目光转向了透明的屋顶,看着那将近圆形的月光,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蒲善正了正身子,淡淡地道:“听说,今天城外发生了一阵爆炸,你可派人去查看了?”
“城主一向不管这些小事,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看来你还不够敏锐啊,难道你没有觉察到这爆炸带来的阵阵不一样的气息吗?”
官印腹诽道,就算有,也被你这么浓烈的香水味给掩盖了。
但是嘴上只能说:“属下嗅觉不够敏锐。”
“罢了,我猜城门的巡逻也只把这事当成普通的事件来汇报,但是我还请官大人去给我好好查一查,别让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才好。”
听蒲善说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但是官印知道,这些小事他极少过问,但凡过问了,必然是有问题。当即黑了脸问道:“难道是那道士?”
“这个还真的要劳烦你去查看了。”蒲善挥了挥手,道:“你知道我这几日就要发作了,多有不便,不过希望我回来之后,有好消息等着我。”
官印点头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只留下一身黑衣,却无法掩饰满身妩媚之态的蒲善,对着头顶的月亮发呆,这种每月一次的折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