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牢狱

五月中旬从京都出发，加上路程所耗的时日，瑞阳公主一行人在路县待到了六月初。

　　福州位于成国南端，又东临沿海，到了夏季最是闷热，一直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瑞阳公主可算体验了一把五黄六月的灼人感。

　　瑞阳公主也不愿意出去，只在屋子里待着，还好周哲安排的宅院里有一颗大树，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坐在树荫下乘凉，而今日她便在树下闭目歇息。

　　在瑞阳公主享受惬意午后的时候，突然飘来了一阵清甜的香味，她睁开眼睛一看，文珩就站在面前微笑着凝视着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块西瓜。

　　她接过来尝了一口，果然多汁爽口，一下子就将夏日的暑气消了下去。

　　“你从哪里买来的这么甜的西瓜，待会儿我也让寒雁带点回来。”瑞阳公主说道。

　　文珩递了一快帕子过去，然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买来的，是张宽送来的。”

　　“那还真要多谢他了。”瑞阳公主笑了笑。

　　从海上回来后，张宽和他的船员第一时间就回了各自的家里休养，出于对他们身体的考虑，瑞阳公主欣然同意了，不过这么一来，招安使团回京的日程就要往后挪了。

　　瑞阳公主对此并不担心，恰恰相反，这个结果正是她想要的，趁着这段时间她可以完成自己原先设想的一切。

　　瑞阳公主将白瓤的西瓜皮放在一边，再用帕子擦了擦她的手，然后问道：“蓝眼鹰现在怎么样？”

　　“守门的狱吏说，昨天晚上庄王殿下去看了他，直到凌晨才出来。”文珩见她又投来询问的眼神，又补充道，“公主放心，人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有一口气在。”

　　先前见瑞阳公主平安归来后，齐先炎便知道他的计谋并没有得逞，怕她继续追究下去，于是提出了即时带张宽回京面圣，想要将设计谋害一事掩盖过去。

　　瑞阳当然不会如他的愿。她先以张宽的健康为由拒绝了齐先炎回京的提议，而后又以自身海上遇袭的经历为因，发出抓捕“红珊瑚”海盗团的命令。

　　在路县士兵和招安团护卫的协力合作下，负伤的海盗们很快就被抓获，现在正关在县衙的牢房里。

　　这些天瑞阳公主一直没有去狱里看望蓝眼鹰，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现在这个时机已经到了。

　　瑞阳公主整了整衣衫，然后对文珩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路县地狭人稠，为了尽可能地节约土地资源，县衙的监牢便修在了地下。地牢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几只蜡烛亮着光，勉强照清了脚下的路。

　　在狱吏的领路下，瑞阳公主和文珩走到了里头的一间牢房中。

　　牢房的地上杂乱地铺着一层干草，靠墙的床榻上有一条破旧的薄被，上面蜷缩着一个男子，他的身上遍布着伤痕，其中一些还在往外渗血，似乎是新鲜的伤口。

　　男子只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连身边跑过一只老鼠也没能惊动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蓝眼鹰，本宫来看你了。”瑞阳公主走到他床前，提高了声音唤道。

　　蓝眼鹰认出了她的声音，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但是他早已不复当日的潇洒英姿。

　　他头上的头发结成了块，上面还沾着许多脏东西，整张脸被血污所覆盖，只有一只勉强撑开的蓝眼珠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这样一副场景给瑞阳公主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看到她惊愕的神情，蓝眼鹰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公主殿下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怜、很凄惨啊？”

　　“的确，可怜又凄惨，”瑞阳公主敛起了情绪，淡淡道，“不过，现在的结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既然想要与虎谋皮，就得甘愿承受反被虎啮的风险，不是吗？”

　　蓝眼鹰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了头。瑞阳公主说的话并没有错，既然他选择了和庄王合作，就要接受失败所带来的后果。自己没能顺利地干掉瑞阳和张宽，现在还能有一条命在已经万幸了。

　　“公主殿下屈尊到我这儿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吧？”蓝眼鹰道。

　　瑞阳公主内心忍不住赞道，果然是在外面混了多年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比别人强的多，只是从她来到大牢里探望他，就能看出她另有图谋。

　　见蓝眼鹰如此识趣，瑞阳公主也不跟他绕弯子，转头给了文珩一个示意。文珩会意上前，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卷轴，然后将纸展开在蓝眼鹰面前。

　　蓝眼鹰瞥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然后就移开了视线，垂下了脑袋，开口道：“我不识字，你直接告诉我上面写的什么吧。”

　　“上面大概描述了你和齐先炎合谋要杀害张宽和本宫的过程，本来是想让你在后面签字的，既然你不识字，那就在后面按指印吧。”瑞阳公主解释道。

　　“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殿下就这么肯定我会画押？”蓝眼鹰觉得有些好笑，抬头问道。

　　瑞阳公主转了转手上的红玉镯子，嘴角浮起一丝了然的微笑，悠悠道：“本宫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的。其实本宫刚才故意说错了一点，这张纸上写的不是你与齐先炎合作，而是你被他胁迫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大了，只要你愿意承认，本宫能保证留你一命。”

　　听了她的话，蓝眼鹰灰暗的眼眸中终于闪出了一些亮光，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来，问了一句话：“你真的保证，我还可以活下去吗？”

　　瑞阳公主认真地端详着蓝眼鹰，觉得他现在样子就像一只争斗失败的老鹰，顶上的羽毛被撕扯掉，一只眼睛被啄瞎，身上严重的伤口可能会让它以后都无法飞翔，即便如此，还是极力想活下去。

　　求生是动物的本能，也是人的本能，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也要活下去，生的希望就是如此吧。

　　瑞阳公主：“本宫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可以相信本宫。生与死，就在你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