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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归宁

若蝶生辰这天,正好姐妹两人都不用守夜,若蜓悄悄地求了安嬷嬷,想要私自用伙房做一碗长寿面,安嬷嬷问明情况后应允了,但是要求只能在酉时过后才能用,那个时候都歇息了,不会有人知道。

  戌时一刻,以往这个时候若蝶已经入塌睡觉了,但见若蜓方才出去还未回来,又不告诉自己是干嘛去了,心里不免担心,就坐在榻上打盹,听见脚步声又惊醒,想披衣下去瞧瞧,刚穿上鞋子,就见到若蜓推开了门,手上端着一碗长寿面,“姐姐,生辰快乐。”

  若蝶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今天一天都不见若蜓对自己说一句祝福,还以为自从成为离王的贴身婢女之后,事情一多,妹妹就给忘了,没想到不仅没忘,还给自己准备了惊喜,思及此,若蝶明媚地笑了。

  “你瞒着我出去,就是去做面了?”

  “嗯嗯,姐姐快尝尝,来了王府做婢女,姐姐生辰都没有吃过长寿面了。”

  “你这丫头。”若蝶刮了一下若蜓的鼻子,坐下来吃面,没有人知道她们姐妹两人的难处,若蝶原本是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在爹爹病逝后就被姨娘赶出了府邸,最后沦落到给别人做丫鬟的境地,不过幸好姐妹两人互相照拂,做下人的日子也没有那么累了,尤其是现在在离王手下做事,多数时候王府的其他下人对她们两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好吃吗?”若蜓娇娇问道,跟姐姐她不需要端着清冷的性子,也不用拒人千里之外,做个娇小的妹妹,可以撒娇,可以抱着姐姐的手臂求夸奖。

  “好吃,喏,你也吃。”若蝶喂给妹妹。

  “姐姐,把眼睛闭上。”若蜓说得神神秘秘的,搞得若蝶放下手中的筷子,敲了一下若蜓的脑袋,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若蜓取下藏在袖中的香囊,放在手心里,“可以睁开眼睛了。”

  “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吗?”若蝶拿起香囊,满心欢喜,翻来覆去地看。

  “当然了,姐姐对我那么好,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太喜欢了。”若蝶开心地揉了揉若蜓的小脑袋,若蜓也努着鼻子表示姐姐喜欢就好。

  后来,若蝶的腰上一直挂着一个香囊,从未取下,后来齐治颖发现了这一点,问起过这个香囊,才知是若蝶生辰之时若蜓送的,原这世间的情谊之深应皆是如此吧:你送我以薄礼,我收之为珍宝。

  团圆节夜宴,皇宫之内华灯点缀,金碧辉煌,殿内台阶之上的金漆龙椅上,坐着一位刚过三十的王者,黄袍加身,尽显威风与气势,在他身侧的是大季的皇后,凤冠霞帔,额间花钿,华丽无比;台阶下方殿中的左侧是太子和太子妃、各位皇子及丞相慕西度、老将军乐古倾、太尉叶常安和尚书曹分省,右侧是离王、誉王、成王、怀王及五侯——赵侯赵玉书、沈侯沈辰南、穆侯穆天、梁侯梁木言、卫侯卫景。

  只听殿外侍卫高喊“西疆王、西疆王后到”,殿内诸位无不将目光聚焦在了正在向殿内走来的西疆王木扎克和王后齐云蓉,两人均是绀青色西疆王室华服,牵手走进殿里,至殿前,右手置于胸前,向齐治彦行礼道,“皇帝陛下金安,皇后殿下金安。”

  “快入座吧,宴席就开始了。”两人回了是,便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观看接下来的夜宴节目。

  不一会儿,殿内歌舞升平,丝竹之声悦耳悠扬,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文武百官相互问好,身体怎么样、儿女怎么样、士兵怎么样,人人都知道不过是敷衍试探罢了,不过还是乐此不疲。只是自中元节以来,发生了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离王被封储君,所以宴席之上不免诸多官员前来给齐治颖敬酒,为以后的路子先做好万全之策。

  此次团圆节宫宴,齐治颖只带了若蜓一人,若蜓第一次见这种大型场面,实在不愿意听或者看这些官员们相互之间的阿谀奉承,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就直勾勾地盯着殿中央的舞蹈、器乐表演看,偶尔低头见离王杯盏中没有酒了,就懂事地倒上。

  “很好看?”若蜓再次弯腰给齐治颖倒酒时,齐治颖附在耳边低声问道。

  “啊?也不是。”若蜓先是不懂离王在说什么,瞬间反应过来之后,低低地回答。

  “那你盯着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没有,奴婢除了给殿下斟酒也做不了什么。”

  “那你好好看。”

  “是。”若蜓直起身继续看节目。

  过了片刻,齐治颖扭头看若蜓,这丫头还是定定地看舞台中央,察觉到离王的眼神,若蜓低头,与其对视上了,回以浅笑,齐治颖摇了摇头,自己都没注意嘴角也噙了一抹笑意。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若蜓与离王不算是完全没有主仆之分,也是能够以真性情相待的主子与婢女了,就像齐治睿说的,这丫头处久了觉得挺有趣的,也不会冷的跟块冰一样,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若蜓也觉得离王也不是旁人所说的不近女色,只不过在军营呆久了,不习惯与女人相处罢了,自然不会再揣着冰冷的态度做其下属,偶尔离王开个玩笑,若蜓也会露出笑容,总之相处的挺自然、挺舒服的。

  齐罗熙本来就被这些官员相继到齐治颖跟前恭贺气着了,一个人喝闷酒,谁知对面的齐治颖还举起酒杯冲自己笑,火气更盛了,面上还必须笑眯眯地喝下,身侧的临俜看到太子喝闷酒的窝囊样就翻白眼。

  不过后面齐治颖和若蜓两个人的自然互动被对面的太子齐罗熙、太子妃临俜一览无余,宴席一结束就着急派人查一查离王身边婢女的来历。

  翌日,齐也凝正带着西疆王木扎克和王后齐云蓉熟悉公主府,毕竟是要在这里住半个多月,提前了解公主府的各处,也方便两人出行。

  “皇姐,皇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丝毫不在乎仪态的必是怀王齐治睿无错了。

  “九弟还是如此不羁啊。”齐云蓉待齐治颖走到面前,极其宠爱地抚了一下齐治睿的脑袋,齐治睿是他们这一辈最小的,齐云蓉又是这一辈如今唯一的女子了,自然十分宠爱这几个弟弟。

  “皇姐说的一点没错。”齐治颖随后也踏入院子,因为齐治睿下了马车一路小跑,方在其后。

  “见过西疆王。”齐治颖不似齐治睿这般随性不羁,见西疆王木扎克站在齐云蓉身侧,自然礼数周到地问安,木扎克亦回礼。

  “皇姐,听说西疆那边的奶酒极为香醇,是不是真的?”齐治睿的发问引得齐也凝也睁大了眼睛,十分好奇。

  “那是自然,那边不像咱们这边有稻谷,栽植许多花树,能酿各式各样的酒,那边都是以奶为糟,制成奶酒,自然香醇。”

  “还有还有,听说那边族人都擅长马术,骑马乃是绝活,是不是真的?”这齐也凝就更有兴致了,她一心想要像男儿一般纵横疆场、杀敌报国,骑马是基本要求。

  “嗯,那边的人民以马术为乐,常以马术为赛事,众人热闹娱乐。”

  “那皇姐明日我们去西郊马场赛马吧?”齐治睿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

  “好啊好啊,九王叔,我可以去吗?”听说去赛马,齐也凝兴奋得不能再兴奋了,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西郊马场耍一耍。

  “当然可以,皇姐觉得如何?”

  齐云蓉并未立即答应,似是寻求同意地看向了身侧的木扎克,岂料木扎克温柔一笑,拉住了齐云蓉的手开口,“王后想答应便答应,本王陪你一同前去。”

  “不过需要过两日,明日我需要先进宫拜见几位嫂嫂。”

  “那我们就定于酉月十八吧。”

  齐治颖和齐治睿在公主府坐了一会儿,几个人从西疆的事物聊到洛阳城的变化,齐也凝听得聚精会神的,连不爱开玩笑的齐治颖都打趣,“若是皇兄见到凝儿能像今天这般样子听先生的教诲,定会喜上眉梢。”

  齐云蓉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嘛。”

  齐也凝脸蛋一下子烧的慌,遮掩道:“连姑姑你也取笑我。”

  余下四人对视两眼,均笑出了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齐治颖两人起身准备离开,齐也凝想留两人在公主府吃饭,不过被拒绝了,都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明显是想再听一些趣事。

  看到西疆王与和皇姐两人恩恩爱爱的样子,齐治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远嫁西疆、三年未归,怎么可能不担心,虽然皇姐总是来信说日子很安逸、很幸福,可越是这样,齐治颖就越怕是为了不让自己挂念才隐瞒的,如今眼见为实,昨日宴席上西疆王一直照顾皇姐,今天做事也随皇姐心意,那便可以放心了。

  为了更热闹,齐治睿决定明日去叫一下几位王兄,还要再去一趟乐将军府和卫侯府,乐少将军是家喻户晓的少年将军,功业远超其父,马上功夫不在话下,卫景承袭父辈爵位,是五侯之中最年轻的一个,能文善武,有这两人定能增添更多看头,况且怀王亲自登门相邀,想来这二人也不好拒绝。

  一大清早,齐也凝就被自己亲姑姑齐云蓉派人唤起,脑袋都还没有清醒,就被下人摆弄:穿衣、洗漱、打扮……吃早食时,才知道是要带自己一同进宫,齐也凝心里埋怨:也不知道哪个丫头多嘴,在姑姑哪说漏了嘴。

  齐云蓉一听说齐也凝自从誉王齐治端战场归来,就整天跟着誉王在军营混,舞刀弄枪好不快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宫看望自己的母妃了,说什么都要拉着她入宫。

  齐也凝最烦的就是这一套的华服宫装、敷妆施粉,她是要做巾帼英雄的女子,怎能把时间浪费在把自己打扮成娇滴滴的大小姐上面,关键是姑姑还在耳边说叨,“听说你和梁侯府的小姐关系挺好,怎么就不似人家那般温婉才气?”

  “姑姑,你想想清澜长得又美,还是个弱女子,必须要我保护啊,所以我学好了武艺,就不会让歹徒近她的身了。”

  好在木扎克在一旁打圆场,“像公主殿下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在大季不多见,况且王后你不是也佩服我们西疆舞刀弄枪的女子吗。”

  齐云蓉仔细一想,说的也对,就不好再说什么,饭后和齐云蓉做了马车进宫,木扎克向齐云蓉交代自己要去东宫看一下妹妹临俜,所以顺道将两人送到了皇后的宫殿——荣禧宫,自己掉头去见妹妹,交代两人巳时三刻在宫门处接两人一同回公主府,齐云蓉点头同意。

  齐云蓉两人在皇后处并未待多久,只是客套性的问安,便离开去了宁安宫拜见宁妃穆轻华,宁妃一听宫女说公主殿下和西疆王后到了,先是让下人烫了好茶,又打发人弄了糕点,亲自到门外相迎,一见面就拉着齐云蓉坐下,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重要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齐也凝撅了撅嘴,任命地跟在后面走进宫殿,坐在穆轻华旁边,听两人聊天,无聊得紧,又不能离开,直到宫女上了精美的糕点,终于有了点开心的事,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糕点。

  谁知还没拿到就被自己母妃一手拍在了手背上,齐也凝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不高兴地看着自己母妃,穆轻华丝毫不心疼,责怪地说:“给你小姑姑准备的,姑姑都还没吃,你就着急拿。”

  “我以为母妃自我进宫这么久都没看到我呢。”齐也凝揉着自己的手背小声嘀咕。

  穆轻华听得一清二楚,又要出言责怪,被齐云蓉拦住,“嫂嫂莫要说凝儿了,这两日在公主府,凝儿很是懂事,今日我说要进宫看你,也是早早起了床随我一同前来。”说罢,将糕点推至齐也凝面前,示意她随便吃,齐也凝见状冲自己母妃做一个鬼脸拿起一块就吃。

  穆轻华也不再搭理齐也凝,继续与齐云蓉聊近些年发生的事情,离不开的一个话题,就是四殿下齐罗轩的身体。四殿下齐罗轩今年十一,早产儿,生下来的时候就十分瘦弱,随着长大身子骨越来越弱,太医诊治也诊不出来毛病,只能说是因早产造成的体弱、中气不足,整日躺在床榻上,不过还好有太医院太医的经久调理,偶尔会有些起色,能下床走动。

  望了一眼内殿床上休息的齐罗轩,穆轻华神态微轻地说道:“陛下前不久向通音楼递了帖子,想要找那里的人进太医院,专门为轩儿诊治,通音楼那边回了帖子,不日就会派人过来。”

  “有通音楼的人,轩儿应该会尽快好起来的。”两个人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默默地为齐罗轩祈祷。

  通音楼人修习音律、研习医术、勤习武艺,女子善音律、纱遮面,杀人无言;男子善医术、隐于市,救人无话。通音楼的楼主武功与内力皆登峰造极,世间怕是无人能敌,四大护法——两男两女:芸筝、衣笛、辛夷、赤芍,亦是内力深厚、武功高强,没有人知道杀手芸筝和衣笛的真容,杀人为义不为财、救人只为名与利,通音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边木扎克来到东宫见临俜,两人在院子里聊西疆的事情,片刻之后,临俜吩咐身边的侍女去给西疆王换一杯上好的茶水,支走了所有的下人。

  “王兄怎么想的?”临俜眼中盛满了野心,觊觎季国最高位置的人,她也在内,甚至她比其他人更有野心,因为她背负的是整个西疆。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需要等到更有利的机会,前提是,太子必须坐上皇位。”木扎克语气已经不是之前的温文沉稳,亦多了一丝狠毒。

  “那个怂包,除了对那个位置的渴望够大,没有一点手段与能力。”提及太子齐罗熙,临俜话语中就多了不屑。

  “太子若即位,你便是皇后,控制太子容易,可我们若要控制现在的皇帝,谈何容易。”

  “王兄说得对,那王兄静静等待我的消息。”

  “俜儿,你定要沉得住气。”

  “王兄放心,我又不是那个怂包,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便好”,木扎克自袖中取出一包药粉放在临俜面前,“这个东西你收好,必要之时可以一用。”

  临俜拿起问道:“这是?”

  “九毒之一柒日散。”柒日散乃是西疆的至毒,西疆配毒不解毒,所以一旦中此毒基本相当于命入黄泉。

  交代完诸事,木扎克起身准备离开,临俜突然想起一事,“那王兄打算怎么处置齐云蓉?”

  谈及齐云蓉,木扎克神色微变,继而又言:“你动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凭此话,临俜已是能确认,王兄对这季国的公主动了真情,不过这个女人干扰不了他们的计划,不是必须除去的阻碍,临俜就应允了自己王兄。

  齐也凝两人抵达宫门口的时候,木扎克已在马车旁候着了,齐云蓉快步走到面前,问道:“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上去吧。”齐云蓉两人坐上马车,三人便驶回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