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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至长安听风雨 (1)

齐玄做个了梦,梦中的他穿着得体的西装,站在人山人海的面试现场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忽然画面一暗,氤氲的黑气四散而出,周围人全都化为粉末,狰狞的黑无常扔出了长长的锁链勾住了他的脖子……

  “啊!”齐玄猛然惊醒,冷汗打湿了里衣,僵硬的扭头看着满屋精美的漆木器,耸动着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噩梦,他已经做了七年了,说是梦,不如说是无数次的回忆自己的痛苦。

  每每从梦中醒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站在了千年之前的大汉,凶恶的匈奴,坚韧的大汉,壮志豪情,塞外飞歌,这些本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壮阔如今就在眼前。

  缓了许久,齐玄才穿好衣服,直直推开了房门,阳光照进来洒落了一房的温暖。

  “小先生早。”荆蛮恭敬的微微躬身。

  “荆叔早,我家先生呢?”齐玄一出门就看见满头花白的荆蛮恭敬的守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自己起床,“您以后不必守在门口。”

  荆蛮摇摇头,脸上狰狞的伤口动起来有些恐怖,“以前晁大夫在的时候,荆蛮都是守在门口的。”

  荆蛮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诺言,小先生是晁大夫唯一的血脉,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苍先生在大堂。”荆蛮低声说了一句,小心的看了一眼齐玄的脸色,“苍先生说还要再等两个时辰才能安葬夫人。”

  齐玄咽了下口水,点点头,以前总是不听先生的,这回就听一次吧。

  走到大堂的时候,齐玄的脚步有些犹豫了,还不敢面对母亲自缢而亡的场面啊!本以为早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结果还是难以接受。

  苍先生宽厚的背影在齐玄的眼里像天一样辽阔,要是先生倒下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齐玄暗暗想道,反正自己还小,先生不会不管的。

  “先生早。”

  “嗯。今天有客人会来,你准备一下。”

  “客人?”齐玄微微侧过头避开大堂,有趣的很,罪人晁错的府邸居然还会有人客人来?再说准备什么?母亲刚亡,哪里是待客的日子?!

  苍先生回头看着齐玄,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不是你父亲的客人,应该说,是你的客人。”

  我的客人?齐玄扬扬眉毛,这就更诡异了,昨天才和先生到长安,今天就有客人来?怕不是来者不善呦。

  有没有客人不知道,反正齐玄觉得自己已经是仇人遍地了,从下山那一刻开始,什么诡异的事情都被师徒两个碰上了,什么客栈失火,马匹受惊,盗匪横行……总之一切倒霉事相倾盆大雨扑过来,躲都躲不过,吓的齐玄出门总是习惯性的小心翼翼。要是没有人搞鬼,母猪都能上树!

  对于这一点苍先生倒是很淡定,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路的不平安,所以总能化险为夷。不过齐玄倒是被搞出了火气,老子不过就是想回家看看,左一个巧合又一个意外,烦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会陆续有人前来拜访你,你要做好准备。”

  “那我以什么身份接待?是云梦山的弟子,还是……”齐玄眼睛闪着光芒,“晁错失踪七年的儿子?”

  苍先生笑笑,“以你自己。”

  以我自己吗?可我又是谁呢?看着周围依旧感觉诡异的画风,齐玄隐约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啪’的一声,齐玄捂着后脑勺跳的老高,“先生,你打我干吗?”

  “有客人要来,竟然还分心?!”

  齐玄气的直喘粗气,“你就是想趁机报复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姜氏姜长幽前来拜访齐玄兄,齐玄兄可在?”

  姜长幽?谁啊,我不认识啊……齐玄挠挠头,“额……请进?”

  苍先生低头看着傻子一样的齐玄,无语的扶住了额头,你就不能说点有文化的?书都白读了。

  一行行的人影抬着大箱子走进来,系着红花的箱子一看就是装满了宝贝,抬着箱子的仆人脸色憋得通红,可见宝贝的分量。为首的是一个穿的极为华丽的书生,白玉高冠用红绳系的一丝不苟,光是香囊就挂了三个,衣角的金丝闪亮。

  齐玄愣了一下,送礼?还是红的?

  踏出一步,正要躬身行礼,却被迎面吹来的脂粉味呛了一个趔趄,暗中嫌弃的撇撇嘴,这就不懂这帮人的审美了,明明一个个都是大好男儿干嘛浓妆艳抹的像个妖怪?!

  “哎呀呀,这就是齐玄兄吧!额……苍先生也在,恕晚辈唐突了。”姜长幽甩着袖子,仙气飘飘,可齐玄就总的哪里不对,就是那种……总有想一鞋底拍死他的感觉。

  “无妨,你和玄儿算起来是同辈,不必拘束。”苍先生虚扶一下,“家中可好?”

  “好的很,家父和爷爷常常提起先生,多次说已经多年未见先生了。”

  苍先生淡然的点头,放在齐玄肩头的手紧了紧,“这是我的徒弟,以后在长安,你可要让着点。”

  姜长幽闻言清清了嗓子,一揖到底,“当然,闻齐玄兄和苍先生到长安,晚辈欣喜不已,特备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齐玄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长幽,忽然眯起了眼睛,姜长幽的外型非常的讨喜,一看就是正经的富家书生,但齐玄脑中就不停的闪过和先生从云梦山出发这一路的画面。这一路巧合的太巧合了。

  据荆蛮回忆,昨日清晨府中忽然出现神秘黑衣人,荆蛮追出去无果返回时,自己和先生刚巧到达晁府,看到母亲自缢而亡。

  这一连串的事情只能称之为‘巧合’,因为据齐玄所知,除了云梦山上的几位长辈之外,并没有知道自己和先生的行踪。

  哦对了,似乎现在又多了一个姜长幽……那么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一下呢?

  齐玄笑了笑,并没有向姜长幽回礼,肯定是不会留下证据的,长安这个龙潭虎穴,能活下来的人,哪个会是蠢蛋。

  “长幽兄客气了,难为一大早来为我母亲的丧事贺喜,还带这么多的礼物,真是破费了。”轻松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齐玄背起了手,走向那一堆的大箱子。

  姜长幽闻言一愣,旋即脸色变了变,捂住了嘴巴,一个转身目光一下子就移向了大堂,“这……这是怎么回事?!齐玄兄,你什么意思?”

  齐玄冷笑一声,自己问话的时候姜长幽背对着大堂,怎么就能那么准确的看向大堂?要是刚进来就看到了,现在才变脸色?

  拍了拍箱子,“没什么意思,多谢长幽兄的丧葬费了。不然我连坟地都没钱挑。”

  踏着步子绕着箱子转了两圈,又敲了敲好几个箱子,“长幽兄,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和先生到了长安呢?”

  “齐玄兄多虑了,氏族总有些眼线,毕竟人心难测。”姜长幽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默然无语的苍先生,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平静,非常的平静。

  “是啊,人心难测。”齐玄笑着点头,“长幽兄在长安住了几年了?”

  “不瞒齐玄兄,我自五岁起就在长安求学。”

  “年少离家,长幽兄不觉得心中孤单吗?我想姜氏虽然在长安有不少的族人,家中也常有书信来往,但都是些吩咐,少有人情味吧!唉,长幽兄原谅我,我实在是感同身受。”齐玄低着眼睛,夸张的摸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

  “齐玄兄是在怀疑我?”

  “难道不该吗?”

  姜长幽笑着整理下油光锃亮的头发,“氏族虽然和云梦山不同,但实际它和云梦山一样,寻求的无外乎是超脱。”

  和云梦山一样?超脱?我谢谢你啊,齐玄翻了个白眼,你超脱的时候可别扯上云梦山。

  云梦山数两倍顶多一百来人,你一个氏族盘根错节,不说那些依附氏族的人,就说姓姜的,咋也得有个近万把人吧。

  大汉一共多少人?姓姜的加上依附姜氏的人都超脱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云梦山的超脱寻得的是生存,氏族的超脱寻得是无上的权力,说白了就是一群想当皇帝想疯了。不想交税,不想服徭役,拼命攒着家底就等着大汉危难之时奋起,成就世代威名。

  氏族就是个毒瘤,先生这话说的真对。

  “不知道有句话,你听过没有?”

  “请教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齐玄抿着嘴角,“云梦山不同于氏族,而我不同于你。”

  姜长幽绝对是那种齐玄特别讨厌的人,说谎就像家常便饭,他们那已经不能叫做说谎了,简直就像是活在谎言中的人。这样的人要么是一生辉煌众叛亲离,要么是遗臭万年困顿不堪。

  不过看姜长幽这个样子,目前看来是前一种。

  这种人,齐玄不认为在阴谋这方面能玩的过他,所以最好远离。

  “齐玄兄,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和我做朋友的方式就是在我母亲刚亡,便送我这一箱箱的喜庆红?姜长幽,你当我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