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安然依旧来到凤栖殿,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看到玉翼寒也在场,样子看起来也是刚刚到。玉翼寒也不说话,皇后还是让她弹奏《凤求凰》,玉翼寒听完后就离开。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天,紧接着新的流言又在宫中传开了。玉翼寒忽然每日驾临凤栖殿是因为看中了沈安然的美貌,到凤栖殿听琴实则是与她暗度陈仓!这样的传言一出,所有人看沈安然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就连教乐大人也开始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了。沈安然感到可笑,只有她是最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笑的是所有人都相信了流言。
伯约与其他人不一样,对于沈安然被皇帝看中一事他感到忧心忡忡。他寻了机会将沈安然叫到身边询问事情的究竟,沈安然如实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伯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愿陛下不会对你怎样,否则,这麻烦可就大了!”
“师父放心,陛下只是听琴,并没有其他举动。”
伯约望着她长叹一声,女人长得过分美丽也是一种罪过,沈安然就是犯了这种罪过的人。这些年他不让她御前献艺除了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以外,还因为她的容貌。闭月羞花不足以形容的容貌,不管在哪里都是引起麻烦的根源,他只希望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误了一生。
“安然丫头,中秋将至,太后指名要你在当天的晚宴上献艺,你可要小心了。”
“安然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让太后捉到错处的。”
“太后要寻你的错处,你就算做到滴水不漏也没用!怪只怪这宫里到处都在传你与陛下暧昧之事,太后最是忌讳宫女与陛下暧昧不清。前年有一个宫女被陛下看上了,还没到临幸那天就被挑了脚筋扔到军妓营了。”
沈安然闻言感到不寒而栗,太后的手段实在太毒辣,对于她这个被人捏造与皇帝暧昧的人又会以怎样的手段处置?为今之计,她只能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能保住性命,可是要怎样才能证明?
她十分苦恼,到了凤栖殿之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玉翼寒,彼时玉翼寒也正看着她,她立刻低下了头在心里哀叹。后宫中的杀戮大多是因为男人,只因为这里只有一个男人可以让其他人光明正大地争夺。可是,她不是那些争夺者中的一员,为什么偏偏与他沾上了关系?
“今日的琴音不如昨日,实在大扫雅兴!”玉翼寒不悦地说道。
“请陛下降罪!”沈安然连忙跪了下来。
“罢了,寡人明日再来,若然还是这样,以后就不必再到凤栖殿了!”玉翼寒搁下话便大步离开。
皇后扶起她,说:“就连陛下也听出了你的琴音不如往日,你心里是不是想着其他事情?”
“只是被一些小事扰了心。”
“是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皇后转身缓步走到窗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外面,唇边含笑。
沈安然走到她身边,跟随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看到玉翼寒缓缓地走在小道之上。皇后每日站在窗前看的恐怕就是玉翼寒,日复一日没有人窥见她的心事,即使是玉翼寒也不会知道有一个女人每日都盼望着他出现在那条小道之上。这些日子皇帝每日都会来到凤栖殿,虽然只是一首琴曲的时间便会离开,对皇后也不会比从前热情,只是他的到来多少能让皇后感到欣慰的。
“娘娘相信吗?”
皇后轻笑一声,说:“其实陛下现在每日来凤栖殿到底是为了什么,本宫也不太肯定。只是,安然,要是陛下真的为你而来,你会不会跟随而去?”
“要是陛下强硬要奴婢,奴婢也没有反抗之力。但是,陛下若是问奴婢的意愿,奴婢自然是不愿意的。”
“为何?”皇后感到意外。
“奴婢不愿意……困在深宫之中。”
皇后看了她好一阵子才笑了起来,拉起她的手,说:“安然,你果然与众不同!宫外的人总觉得宫里好,可本宫却觉得这里什么都不好。如果有机会,下辈子我宁可投生百姓家。”
“嫁一个合意的丈夫,过平凡而简单的日子?”
“是,这是本宫所期盼的。”皇后舒心地笑着,仿佛这个愿望很快就可以实现一样。但是,沈安然知道她心里很清楚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她的归宿是这冰冷的宫闱,岁月会将她的鬓发染白,把她的青春埋葬在等待之中。
时夜,皇后让沈安然陪了她很久才让她离开。沈安然走出凤栖殿的时候忍不住往那棵丹桂树看去,她已经好几次发现那里有人,只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已经不会出言警醒了。不出所料,她又看见了那人躲在树后看着凤栖殿,今日她一定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她故作没有发现丹桂树后有人,缓步走过后又走了一小段路才折返,悄悄地来到了那人身后。这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身影竟然有些眼熟!她的心忽然急速跳了起来,即将揭开的真相让她感到兴奋之余又有些忐忑。她缓缓地伸出手搭上了那人的肩,那人猛然转身,两人均惊讶地看着对方。
“陛下!”沈安然立刻跪了下来。
玉翼寒收起惊讶的神情,皱着眉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明明已经离开,为什么要折返?他早知道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女乐,心细如发的人就算是蛛丝马迹也会立刻找到的,但她不应该探究下去。在皇宫里,很多事都应该烂在心里,不知道她能否做到?
“你去而复返,就是要揭开寡人的秘密?”
“奴婢不敢!”
玉翼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冷冷道:“今日之事断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你休想活命!”
“是!”
玉翼寒转身就要走,沈安然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再看向凤栖殿想起了皇后带着哀愁的脸,心中一股难以言明的冲动使得她追了上去。
“陛下!”她拦住了玉翼寒的去路,清澈的眼眸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说:“请陛下相信奴婢!”
玉翼寒眉头一皱,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要说信任一个人那是他从被太后和左思明变成傀儡后不再会做的事,所以沈安然的话让他觉得可笑。
“陛下常常夜半在凤栖殿门外徘徊,心里装着的是什么,即使奴婢不点明陛下也是一清二楚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多走一步?”
玉翼寒听了这些话勃然大怒,瞪着沈安然道:“寡人之事哪容你多嘴?”
沈安然跪下说:“奴婢不忍看见娘娘每日为了陛下憔悴神伤,而陛下却只会在外面徘徊。不管太后如何对待陛下,但娘娘是无辜的,她从被选入宫到母仪天下都是无可奈何的。为什么陛下……”
“住嘴!你这个大胆的女人,不但在此指责寡人,还妄论太后和皇后,你该当何罪?”玉翼寒怒不可竭,但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眼前女子所说的话正正是他心中所想所思。
“即使陛下要杀奴婢,奴婢也要说。皇后不该遭此对待!”
玉翼寒怒极反笑,“你不是寡人,跪在这里说这些话可曾想过寡人的处境?你可知道寡人心里想什么?你就是一个奴才,寡人是一国之君,凭什么在这里指责寡人?”
沈安然沉默,玉翼寒拂袖而去。
夜凉如水,月色朦胧了人影,沈安然跪在冰冷的石子路上想着玉翼寒的一番话。她的确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帝心里有皇后,只是不敢踏出那一步。他对皇后的冷落是另有隐衷,并不只是对太后沉默反抗的一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