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敌人2
“这都过去几天了，你身为维修队队长，关于事故起因的调查居然一点眉目都没有？！”空间站主舱最宽大的一面玻璃后是绿意葱茏的植物园，陈洪哲一进来就对着刘海阳吼道。
近百平米的植物园是“天宫”中最大的舱室，既是植物学家们的实验舱也是宇航员们的舒压室。
陈洪哲找到刘海阳时，他已经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事故发生以后，刘海阳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呆上很久，四十岁刚出头的他此时颇显老态。陈洪哲虽然比他年长几岁但意气风发很多。
“康拉德在你把他带回来前就已经死了，应该是第二次撞击的时候内脏破裂，你的救援已经很及时了，没必要内疚。”陈洪哲看刘海阳不说话，只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远处那残破不堪的2号“太空桥”，叹了口气说，“地面要我们尽快提交事故报告和维修材料清单、包括工程人员需求等，补给飞船预计2天后就会到，你若再这样意志消沉下去我就只能先撤除你的队长职务让托维斯基接手完成这些工作。”
“事故……，是我的责任。”刘海阳撤回了他眺望远方的目光，扭头用着哀伤地眼神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陈洪哲说，“维修队的任务就是确保空间站的正常运转，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还死了人，就是我的责任。”
“老刘！”陈洪哲有些微怒地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呢！这能是你的责任吗？……，虽然这是我们中国的空间站，可死的是个德国人，而且是空间站启用十年以来第一次死人，这可不是小事！”陈洪哲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刘海阳又看向了舱外。
“站长，是我的责任。”刘海阳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
“一座‘太空桥’完全损毁、一个宇航员死亡，这对国家来说是重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是大事故！你的责任？你担得起吗？搞不好，我都要给你‘陪葬’！”陈洪哲终于大吼道。事故发生以来，他没有一天睡好过觉，对事故原因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天，地面已经有人悄悄给他通风报信，说这次的补给船上会有一位军方的少将，很可能是来接替他的。是啊，都好几天过去了，他这里还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很可能会被带回地球由航天部安全局来作系统的调查。
军方一接手，他和刘海阳谁都别想跑不掉！除非……，除非在补给船到达前拿出一份切实可信且有明确责任指向的报告，比如——“敌人的破坏”！
“事故发生那天，我正好在控制舱里，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陈洪哲看了看左右无人后继续低声说，“托维斯基怀疑1号‘太空桥’的缆绳是被康拉德破坏的也不无道理。”
“什么？！”刘海阳回头看着陈洪哲棱角分明的脸说，“不可能，我的队伍里没有敌人！”
“你的队员又不是你挑选出来的！”陈洪哲斥责道，“我看过监控了，康拉德在事故发生前几天多次偷偷进出过俄罗斯实验舱。他很可能是西方情报部门的间谍！”
“不可能！”刘海阳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他是我的兄弟，不可能是间谍！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陈洪哲的声音盖过了刘海阳的“疯言疯语”说，“监控视频是最好的证据！而且……是最好的结局！”
刘海阳听罢，疑惑地看看陈洪哲然后说：“你想让康拉德……一个死人来背锅？”他停顿了下、想了想又说，“俄罗斯的实验舱在1号副舱，2号‘太空桥’连接的是2号副舱和3号副舱，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更何况，实验舱和‘太空桥’之间根本没有联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你是变傻了吗？”陈洪哲再次四下看看，然后凑到刘海阳的耳根边说，“俄罗斯的实验舱只有他们自己的实验员和科学家才有权限，除了他们，就只有我有‘超级权限’，哪怕你队里的托维斯基也不能进去。康拉德是怎么获得权限的？！他既然能取得‘非法’权限进出别国实验舱就很可能还进入过控制舱断开了‘太空桥’缆绳！仅这一条推断就够了！足够把调查方向从‘维护事故’转移到‘人为破坏’。”
“你不能这样混淆视听！”刘海阳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洪哲的小眼睛说，“虽然为了保障空间站主体的安全、在危急情况下系统是可以断开‘太空桥’的缆绳，但那是即时控制、不能预设的！事故发生时，康拉德在舱外呢！试问，他是怎么进出控制室切断缆绳的？而且，控制舱是24小时有人值班的。对了，当时你也在！”
“什么‘混淆视听’？！”陈洪哲怒斥道，“托维斯基那样讲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康拉德的鬼祟事情！只不过这几天他也跟你一样神神叨叨的，我找过他几次就是不肯说。”
“你要我去收集‘口供’？”刘海阳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陈洪哲问，“你要我从自己的一个队员嘴里套出另一个队员的‘罪行’？！”
“这是为了国家！”陈洪哲本来就一副不怒自威的官样，此时说到国家大义更是不容置疑、威风凛凛，“你想要‘天宫’身败名裂吗？中国的空间站存在安全隐患？中国人害死了一个德国人？！”
“这是太空探险，不可能没有危险！”刘海阳针锋相对道，“但我并不认为是‘天宫’的问题，而是那个信号。”
“信号？”陈洪哲笑笑说，“你是说你弟弟跟踪的那个信号？可那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信号破坏了2号‘太空桥’的所有碳纳米管！”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刘海阳用着诚恳的眼神看着陈洪哲一字一句地说，“肯定有什么。那天发生了奇怪的事，不是吗？”
“地球大停电吗？”陈洪哲回应他道，“那件事不归我们管，我们要回答的是‘太空桥’的碳纳米管怎么就断了？”
“能量。”刘海阳说，“不是什么都没有，一定有能量，某种强大的能量来到了地球。而我们正好处在它的行进路线上，2号‘太空桥’则一定与这股能量有过‘亲密’接触。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哈哈哈……，老刘，你疯了吗？看不见的能量摧毁了‘太空桥’？什么能量只有信号？其他设备都捕捉不到？关键还‘剪断’了碳纳米管？！”陈洪哲不屑道，“老刘啊，你们认识也不少年了，在航天部我一直在干管理，你一直在做工程，虽然工作上的交集是来了‘天宫’后才频繁起来的，但我一直很欣赏你的业务能力，为人也忠诚可靠。不过，在这件事上，你未免也太傻太天真了。‘敌人’不能是看不见的，必须是可见的！”
“你是执意要‘栽赃’给康拉德了？”刘海阳咬牙切齿地问。
“话不能说这么难听！”陈洪哲用凶狠的口气回敬道，“眼下的证据足以证明他图谋不轨……”
“我会证明他是无辜的！”刘海阳打断他说。
“好，好啊！”陈洪哲冷冷地说，“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对着干是吧？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连你一起……”
“我会证明的！”刘海阳再次打断他说。
陈洪哲听罢扭头就往外走，头也不回道：“补给船到后就是你我见分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