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他怎样来，也将怎样离去
清晨，鸟儿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闹着。
‘恩～’了一声，三秀皱着秀气的眉头，懒懒的想翻个身，但刚伸出手，便撞到一片温热而坚实的壁垒。
三秀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差点失声惊叫，一片清爽的玄色锦衣半解着，领口处隐约可见衣衫底下坚实的胸膛。
三秀又微仰起头，看见那张神衹般俊美绝伦脸近在咫尺，那双平日看来深不可测的漆黑眸子，此时正紧闭着，两人如瀑般的青丝交缠一起，倾泻了满枕。
他的一只手臂垫在三秀颈下，另一只则闲适地搭在三秀那纤软的细腰上，几乎是将她整个搂在怀里。
三秀头疼地回忆起昨夜，那些半梦半醒间的胡作非为还在三秀的记忆中遗存着，令三秀万分羞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睡着后还会有如此不安分的时刻。
三秀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趁着人还没醒赶紧溜掉。
她屏住呼吸，慢慢抽出自己纤细的手臂，然后把腰上那只随意搭着的胳膊轻轻拿起，放回到他身上，然后坐起来，尽量不挨到他一根头发地爬开，准备从另一侧下床。
“不再睡一会吗？”
这声低沉而又慵懒的声音把三秀吓了一跳，有种做了坏事正要逃跑被现场抓包的感觉。
三秀转过头，只见床上的人仍旧闭着眼。
这不免让三秀产生了一种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不是错觉的想法。
“师祖醒了？”三秀试探着小声地询问。
只听床上躺着的人“嗯！”了一声，便睁开了眼，动作优雅地坐起身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窗纱照进石屋，正好洒在那俊美的眉目上，那漂亮凤眼中的恍惚一闪而去。
他坐在床沿，乌黑而有光泽的头发披散开，发冠也不知道那里去了。
“秀儿会束发吗？”他此刻的声音仿佛溢满情意，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柔。
坐在石床另一侧的三秀微愣了片刻，有些为难，她从未给男子梳过头，就连和上辈子相处了十年的谢昭禾也没梳过。
“弟子没梳过男子头发，可能束不好。”三秀不确定地道。
“无妨，能簪住便可。”云容说着，已经起身坐到三秀刚添置回来的那小梳妆台前。
三秀乖乖地走过去，接过云师祖递来的梨木雕花梳，又捧起他那茂密垂顺发丝。脑海回忆着他往日的发式，然后一圈一圈地将这三千青丝高盘起来。
最后接过他递来玉冠和玉簪插上，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三秀不住地去看铜镜中，审视着自己的成果。
差不多将他往日的发式模仿了七八分。
“不错，以后多梳几次还会更加好。”
三秀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到，打从这次同床而眠后，云师祖就像是找到的睡眠的乐趣一样，常常在午后花上一个时辰陪三秀午睡，甚至他可能有时都没睡着，只是抱着三秀靠在床上。
以后的很多天，三秀只要睡醒一睁眼，就能看见云容那张满面柔情的脸，听见他用清朗而愉悦的语调要求道：“秀儿来给我束发。”
不得不说，他这种无赖的靠近的确对三秀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时间一长，三秀开始会动不动就发呆，也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刻就想到他的步步紧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这天，戚采采发来一张传音符邀三秀去她那里做客。
三秀得到允许后便驱着小月牙到戚采采那里院子去了。
戚采采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总喜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戚采采一边殷勤地给三秀端来茶水和瓜果，一边道：“三秀，下我大师兄要过生辰了，你说我送的话要送他什么才好呢？”
三秀慢条斯理回答道：“不管送什么都是你的一片心意，褚师兄总归不会嫌弃的。”
戚采采一听就着急道：“这可不行。”
三秀不明白她为何反应这样大，抬头看去，只见她俏丽的面颊上浮着连片的绯红。
她声音低了些道：“我听说丹堂的秦芸师姐给特地给大师兄炼了养神丹，要给师兄作生辰贺礼，我只要一想到师兄会喜欢她的礼物而不喜欢我的，我这心里就难受得很。”
三秀一愣。
心想这怎么会呢，送礼都是各凭心意，有没什么好比较的。
但三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戚采采又接着道：“其实我以前都没好好给师兄送过生辰礼，但师兄却什么节日给我送礼，平常我胡闹他也都受着替我瞒着师傅，每次我说的话他也都记着，只要我说想什么东西，他怎么样都会竭力给我找来，我最初只是有点愧疚，可前天我突然听说丹堂的秦芸师姐有意，想……想大师兄结缘，我这心里就一下子崩溃了。”
她说着，眼眶已经有些微湿。
她说：“昨天一天，我都在想要给师兄送个什么才能把秦芸师姐的养神丹比下去，但我一边想，一边又心里别扭着生师兄的气，昨日他来看我，我都没见他。可等他走了，我又满脑子是他。”
“无论是修炼，吃东西，还是换上一件漂亮衣裳的时候，我脑子里面全都是他。”
“修炼的时候，脑子里是他无奈的督促，吃到喜欢的东西时，立刻就想让他也试试，换上好看的衣裳了，就想在他面前转上一圈，看他会不会喜欢。”
“就连这会和你说着话，我心里也不住地想他此时在做些什么……”
“我现在才发现，我大约是喜欢上师兄了。”
……
三秀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戚采采的话。
“无论是修炼，吃东西，还是换上一件漂亮衣裳的时候，我脑子里面全都是他。”
“修炼的时候，脑子里是他无奈的督促，吃到喜欢的东西时，立刻就想让他也试试，换上好看的衣裳了，就想在他面前转上一圈，看他会不会喜欢。”
“就连这会和你说着话，我心里也不住地想他此时在做些什么……”
“我现在才发现，我大约是喜欢上师兄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三秀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她轻而易举地便想到当初去市坊的时候，她见到喜欢吃的红枣糕，就想着若是能让云师祖也尝尝就好了。
面人摊上看到个小面人，也想带一个回去让他看看这面人捏得多么精巧。
还有这些日子越来越多的神不守舍，胡思乱想。
这让三秀地想起她和云容是怎么相遇的。
最初，她画着丑妆，坐在雾中峰的广场上听他讲课，那个时候，高高在上的云师祖根本不知道在那八百人中，还有一个叫做林三秀的姑娘。
等到后来，她的丑妆花了，她迫不得已把脸洗干净，露出真正的样子时，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能在上万弟子的缥缈宗凭着一个假名字假身份找到她。
三秀明白云容对自己的喜爱。
可是，一份因色而起的爱，真的可以长久吗？
就只因一张漂亮的脸，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你情深意重，不能自拔，那有朝一日，他会不会也很轻易的，以同样的姿态爱上别的女子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耽于美色的男子，他因美色而来，也终究会因为美色离开。
三秀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一旦沉溺在云师祖的风花雪月里，到他要走的时候，无论是苦苦纠缠，还是忍痛放手，对她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