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旧人

那小童找了人去通禀后，三秀也暗自打量起周遭来。

　　影壁旁的两棵迎客松比从前大了很多，松下的石盆上也落了很多尘土，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人擦拭了。

　　约莫过了有两刻钟的光景。

　　三秀忽然听里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呼吸声，还有女声道：“夫人您别急，要真是三姑娘，她不会跑的。”

　　三秀朝影壁旁的垂花门那边走了几步，便见那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推开了。

　　垂花门的里头，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的，保养得当的妇人双眼含泪。

　　四目相对，一切像是静止了。

　　妇人突然轻声骂道：“你这个死丫头！”

　　三秀突然也有些眼眶湿润，柔声唤了句：“母亲。”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那些遥远的过去，只有三秀一个人记得的恩怨，陡然随风而逝。

　　三秀突然发现，原来她对上辈子的沉浸在悲伤中，而无力顾及子女的母亲也是有埋怨的，只是这怨刚明白过来，就随着刚才的久别重逢，随着那一声“死丫头”让三秀释怀了。

　　母亲她一辈子都很为难，她性子温顺娴静，在家时以父为天，出嫁后又以夫为天，三秀明白，其实自己的性子与母亲是最像的，好像活得随波逐流，岁月静好，其实也活得很艰难，仿佛这世上每一样事情都身不由己，但自己又做不得主一般。

　　就好像，自己和云师祖相处时，明明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人，都那么小心的地捧着她，她还觉得委屈艰难，身不由己，现在想来，对比母亲上辈子的处境，她也实在是矫情得可以。

　　善良的人总是如此，永远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却不记得别人的恶。

　　三秀俯下身，欲要跪拜母亲之时，田氏一把抱住了她，喃喃地道：“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稍事，在一众丫鬟婆子的劝慰下，缓解了母女重逢的悲喜交加，这才说，这会子老夫人应当也得了消息，等在宾香阁正厅了。

　　知道祖母如今健在，三秀心里很高兴。

　　虽然知道，祖母上辈子的病逝，大多和家里骤变，大哥遭难，大姐被假死送走这些事有关，可到底三秀心里还是觉得，如果祖母不死，林家也不会那么快的毁于一旦，而家里人也不会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向那颓然的命运。

　　而这，也正是她当初胆大妄为地逃出家门去往修真界的原因。

　　宾香阁是在林府的最里侧，过了外院里院之后，从内院的东侧进入花园，在花园深处，便是宾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