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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焚尽了吧

“我的时间到了吗?”

  木谨言的头痛稍减,她平静的问。

  他点头。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我没想到我会是你来送我,我不想是你。”

  他笑了,笑得狡黠,笑得可怖。

  “因为我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你只是我的阻碍。相国已经同意帮我夺位,他的条件是——你的命。”

  她也笑了,她说:“我早该知道的。”

  她早该知道,他不属于她,她也早该知道,她和权力相比,根本就是渺如尘土,没有一点分量。

  “临别之际,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问。

  他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那好,我把你送我的马鞭还给你,我们来生,最好不要遇见。”

  她拿出那根鞭子,把它递给他。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它置于地上,用剑斩断。这一斩,斩断了他们这数年的情意,磨灭了他心中残留的执念。

  他在笑,没有半点愧意与不舍。她的神经被一点点地抽空,她无力地坐在地上。

  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将你看透,还是说你隐藏的足够深呢?如果,这份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那就请你将它终结掉吧,把我的命,连同我的心,焚尽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等了。你动手吧。”

  她的心已经沉重到她不能承受的境界,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他没有动静,声音空灵有些虚妄地问她:“你心痛吗?”

  为什么不痛呢?她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到了一种麻木的状态。她无力地说:“你以为呢。”

  他蹲下来平视她,对她说:“那这就怪你太自以为是了,我的身份岂是你能攀附的,你配吗?我只是闲着没事玩弄你一番,你怎么当真了呢?”

  他的脸上全是轻视与不屑,就像看着一个笑话一样的看着她,让她无所适从。

  木谨言感觉到有一把钢刃在她的伤口上使劲地划,钢刃上锈迹斑斑,这伤口,恐怕再也无法愈合了吧。

  为什么,到了如今,他还要如此残忍地使劲践踏她的自尊?

  他伸出手来轻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浅笑着说:“你知道吗?当年你全家人伏罪的时候,还是我监斩的。我还记得那个壮观的场面,当时我一声令下,你知道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你别说了。”

  她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全身颤抖。他硬是把她的手拿开,对准她的耳朵。

  “他们的头……”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她想要跑开,又被他拉了回来,她挣扎着,哀求着,绝望着,她的呼吸困难,感觉到了比凌迟还要疼痛的感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无数细密的银针扎在她的神经上。

  “你连死都不肯给我一个痛快吗?”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她还能忍受多久,会不会与他鱼死网破,她不清楚自己在崩溃了之后会做些什么?

  他忽然举起剑来,剑起剑落,她听到一声尖叫,却不是她所发出来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那滴着浓稠的血的剑从阿兰的胸前进入,从后背穿出。那把剑抵着她,并且刺破了她随身携带的系着玉佩的带子,那块玉佩碎了。

  这一刻,她的头不痛了,整个人清醒了好多。那把剑被一下子拔出,她的血四处飞溅。

  “公主。”

  阿兰气息奄奄地唤着她,抓着她的手:“奴婢对不起你,全怪我一时纵容我的堂妹,才使你……”

  她说着,她的意识一点点地涣散,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木谨言伏到她的嘴边去听,她说:“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还请公主……放我堂妹一条……生路。”

  她松开她的手,她的手垂了下来。

  就在他再度举剑时,皇甫箫及时地赶到,看见他,先是惊诧,后举剑相击。二人打斗之际,又有一个黑衣男子出现,把呆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的木谨言拉了起来,拉着她便走。

  木谨言本能地推开他,从地上捡起四分五裂的玉佩的碎片,发现其中有一颗珠子,上面有极小的字。

  “爱女妍儿。”

  “我是太子的人,公主请跟我走吧。”

  那个黑衣男子把她带出了大牢,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这片土地平旷,辽远又寂寥,那个男子在四处张望,他突然停了下来,跪在她的面前。

  “还请公主殿下帮忙救太子一命。”他说。

  木谨言似乎有些迷惑,等他再说第二遍,她才使自己的神智恢复正常,她问:“他怎么了?”

  “殿下进宫去刺杀皇后娘娘,受了重伤,此时正被追捕,我们逃出宫时,他命令我来救出公主,现在殿下恐怕凶多吉少了。”

  “那现在他在哪儿?”

  “不知道。”

  这时,木谨言看见一只硕大的蝴蝶,朝这边飞过来。紧接着,上千只蝴蝶跟在它的后面,连成一条线,在她身边饶了一圈,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那片森林的方向,这些蝴蝶?她有种熟悉的感觉,那他在?

  “我知道了,快走。”

  她跟着这些引路的蝴蝶,进入那片森林,此刻,枯叶落了一地,与蝴蝶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哪些是叶,哪些是蝶?

  木谨言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那棵梧桐树下。果然那些蝴蝶在树上回旋,飘转,使那些原本凋零的枯叶残枝被这些蝴蝶装点得五光十色,异彩纷呈。

  “你在这里把风,我进去看看。”

  她见那个洞被堵住了,她说。

  她踩在他的肩上,进入树洞中,顺着里面的梯子下去,看到他拿着一些棉花药水,在清理包扎伤口。

  “姐姐。”

  他声音轻柔地说:“你是来陪我玩的吗?可惜,我没有机会再和你一起玩了。”

  “不会。”

  木谨言走近,伸手帮他包扎,发觉他的伤口很深,血迹缓缓流出。她的眉毛一紧,不敢触动他的伤口,也不忍再去看。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极讨人厌的,他们都在背地里骂我一无是处,无德无才还霸占太子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除掉我。如果没有父皇的庇护,我活不到现在,如今,那些人能遂愿了。”

  他的脸上很平静,很纯净,丝毫没有怨愤之心。她想,她看不出他是刚才行刺过当朝皇后的人,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总追着她叫她姐姐,姐姐的孩子。既然他不想以真面目示人,那她就陪他糊涂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