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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播放着成易四年前的影幻作品。

　　题目是《亚·海》，展现的是亚史前低纬度的海岸线情景。金黄的沙滩，在日光下连绵地铺陈开去，砂砾闪着熠熠的光；碧绿的海面，犹如丝绸一般柔软，一朵朵海浪在和煦的微风中有节奏地跳动着，好像活泼而调皮的小狗；天空一片蔚蓝，恰到好处地几朵白云在风的推动下缓缓地移动。四下一派安宁，岁月静好。

　　菲亚博士精雕细琢的感官通道，库帕设计的视觉系统。温度微热，适合穿短衫，海风里有着淡淡的咸味，风扑打在脸上微微的湿润，椰树的香味，以及海浪声、海鸥的鸣叫声……如此看过去，真个仿佛是推开窗子就能跳进大海的感觉。

　　只要内容够好，人们乐意为此而付费来着。对面的司法大厦按照时限从成易和他所在的钛米世界购买下版权，银座里的酒店、度假公司、酒吧、餐厅等又向司法大厦付钱购买展示，然后又抬高消费额，让顾客买单。顾客们需要一个高消费的地方，以使自己花的钱确实能买到舒适和惬意，他们可不想坐下来吃饭或睡觉时看到窗子外面总是灰沉沉的天空，或是循环播放的广告。

　　成易通过叮叮问酒店要了一支朗姆酒，兑了冰块，披着浴袍躺在摇椅上看窗外的景色。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远处还传来了飘渺的广播声，在微风里断断续续，但只要静下心来多少还是能听清。

　　“近日消息，美国生物圈2号关闭，项目宣告失败。生物圈2号建于亚利桑那州图森市以北的沙漠中，是一座微型人工生态循环系统，它由美国前橄榄球运动员约翰·艾伦发起，是爱德华·P·巴斯及其他人员主持建造的人造封闭生态系统……”

　　成易蹙起了眉头，他怎么也想不起“生物圈2号”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菲亚博士是从哪里采集来的素材，亦或是根据哪些资料制作的。

　　正思考间，叮叮响了起来。

　　“CW阁部来电。”

　　“什么事由？”

　　“未标注，要求接入全息影像。接吗？”

　　两天内连续多次被CW阁部呼叫，这种事情怎么说都不是什么正常现象。成易怔怔地望着靠窗沙发四周的显像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此任由叮叮响了十多秒钟，他终于失去了享受独自喝朗姆看海景的雅志，懒洋洋地起身，到衣柜旁换上一身多少能见人的高尔夫球衫，并套上运动短裤。

　　“接吧。”

　　话音刚落，穿黑色西装的胖尤利投影出现在沙发上，这着实让成易吓了一大跳。

　　胖尤利上下打量了一番成易的装束。

　　“真够惬意的。”

　　胖尤利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出来，眼皮耷拉着，天生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成易坐直了身子，朝胖尤利笑了笑。

　　“我可万没想到会是你打电话过来。”

　　从有限的投影区域看，胖尤利正身处一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区域里，地板也好，显示出的实木护墙板也好，或是他所坐着的真皮质座椅，都传达出他所在环境的不俗。成易认为他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因为眼下，胖尤利正接过一旁佣人递过来的茶杯，悠闲地喝着。

　　“想必你知道我是谁。”胖尤利说。

　　成易点点头。

　　“要知道，没人知道我生活在第几层，”胖尤利将茶杯放在一边，杯上白色的热气袅袅升起，看起来像是红茶。“没人真正知道我活在多高的位置，但凡他们能想到的高度，都在我的脚下。”

　　成易看着胖尤利耷拉着的眼，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先人苦心经营的文明眼看着就要遭到蹂躏，”胖尤利说，“碌碌无为的管理者毫无远见，才会让一群忘恩负义的鼠辈嚣张跋扈，那些愚蠢的小子们丝毫没有意志，他们只顾着眼前的利益，用幼稚的、软弱的、可笑的逻辑自以为是地评头论足，根本没想到自己正在一点点瓦解屹立了几百年的伟大文明。看着吧，倘若真到了泛华都土崩瓦解的那一天，他们将会比谁都后悔……但是，我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成易一脸茫然地看着胖尤利。

　　“很抱歉，我没明白你说的。”

　　胖尤利转过脸来看成易，仿佛在看着动物园笼子里的什么动物。

　　“有人和我说，你很特殊。”

　　“很感谢有人那么说……但是，你认得我？”

　　胖尤利端过那杯茶，放在手心摩挲着。

　　“你是基改人里的佼佼者，泛华都的未来需要你这样的人。他们给我看了你的影幻作品，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制作那些愚蠢的东西，但是人们喜欢，基改人喜欢你这个家伙，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来找你的原因。”

　　成易哭笑不得，他意识到自己在胖尤利面前已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听着，基改人，那些平庸的蠢材们显然都没意识到泛华都即将面临毁灭的危险。在不久的将来，自在岛的原生人势必会挑起一场针对基改人的审判，会有一个审判日，原生人和基改人两者必然会有一个面临终结。为了延续泛华都的文明，我不得不挑选你作为基改人的代表、基改人当中最优秀者，在审判日上，你将会和原生人的代表站在同一个论坛上。上千名来自比我等级还高上几十倍的尊士会行使审判的权力。到那之后，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基改人终将把原生人彻底取代，人类文明会迎来更高阶的辉煌。”

　　胖尤利用那冰冷的语调慷慨激昂地说着，完全不关心成易是否能听懂。

　　事实上，成易确实根本没有明白他的话。

　　“呃……也许你和我解释一下具体的东西，我会更明白些？”

　　“到自在岛去！”胖尤利突然用手指指着他，大声说道，“前往那一片荒蛮、愚昧、无知的地狱，找到那些未开化的人，敲碎他们膜拜的九只盒子——记住，一定要当着他们的面敲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