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楼。
以能遥看山水瀑布闻名,是文人墨客最喜爱聚集的地方。
不过这里一杯茶就要好几两银子,如此高昂的消费,也将不少人拦在门槛外。
所以炎安城中但凡有什么富家公子想要做什么雅集,这里是最显身份的地方。
皇上也曾悄悄来过几次。
在山水楼大摆宴席,来个雅会,大家自然都会赏脸前来,因为是左右结缘的好机会。
尽管这次的做东是白珏。
午时过后,山水楼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
来赴宴的大多都是各家子女,正值二八年华的少爷和小姐们。
不过有些府里不放心的,还是派了人随从,或者干脆父母陪着来的,原因自然只有一个——
这白珏做雅会,是不是比撞了鬼还可怕?
是的,不只是顾婉卿觉得这是场鸿门宴,所有拿到拜帖的人,都知道不是好事儿。
但却也不敢拒绝前来,怕直接被白珏记恨。
白家如今朝中地位颇高,谁都不敢得罪。
山水楼共六层,顶楼八面镂空,悬着字画。
今日设宴,天气晴朗,微风正好。
时辰未到,请客的人也迟迟未到,大家只能眼巴巴喝着茶等着。
等了又等,有些无聊,便开始卖弄文学。
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品鉴字画。
不知谁发现,这里横着一把做工精巧的古琴。
拨一下琴弦便知,这琴是上品。
既然是上品的古琴,肯定就有人按捺不住想要秀一秀琴技,博人眼球。
一曲凤求凰,将还在吟诗作对的那些人都给引了过去。
大家围观过来,听着琴音,纷纷赞不绝口,果真是好琴啊。
曲意正浓时,忽然从人群中冒出一抹红衣身影,走到了最前排。
“公子,这曲凤求凰,你弹错了两个音。”
琴声戛然而止。
众人都望向说话的人,是个身穿红衣的妙龄少女。
如落日夕阳一般的红衫,衬得她肤白如雪,束着马尾髻,髻上的飘带在空中飞扬。
这样的装扮十分显眼,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才让人瞧见。
“姑娘是否在说笑?”弹琴的人道。
“是这样的,的确弹错了,这凤求凰琴谱修改之前,这两个音并非如此,公子应当是拿错了琴谱。”
顾婉卿笑道。
她的微笑十分得体,既不狐媚也不做作,让人看了心神舒适。
弹琴的人让出了位置,“哦?那要不姑娘来试试?”
“好啊。”
顾婉卿爽快答应。
她步态轻盈,眉目清秀,撩开裙摆坐在琴旁,这翩然抬头的美貌,惊为天人。
只是这当中不免有人疑惑,这个姑娘怎么有些眼熟?
顾婉卿抚琴,指尖轻巧地滑过琴弦。
这古琴的确如他们所说,乃上上品。
顾婉卿琴艺说不上登峰造极,却也和这古琴一样,乃上上等。
这上品琴配上等的琴艺,实在叫人赏心悦目,洗耳一般的美妙。
一曲毕,引来众人掌声和夸赞。
“果然,修改之前的曲子就是更好听些。”
“是这个姑娘弹得好。”
“咦,从来没在雅会上看过她,是城外来的人吗?”
“我倒是感觉,有些眼熟呢。”
方才弹琴的男子眼睛一亮,十分欣赏地走过来,“敢问是哪家小姐,改日想登门拜访,求得琴谱。”
顾婉卿莞尔一笑,从琴旁起身。
玄茗扬了扬下巴,走出来一步道:“我家小姐,是顾家嫡女、顾婉卿,绾青将军!听过没?”
愣了一会后,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异常悚然。
连忙互相交换眼神——绾青将军怎么会来?
“这是绾青将军吗?怎么不像啊?”
“是她,就是她,我跟着父亲见过她一次。”
“绾青将军竟然生得如此好看,我还以为是传闻胡说八道呢。”
“那可不是,听说花萼楼的花魁曾见过一次绾青将军的画像,都对她的美貌赞不绝口。”
“可是绾青将军会弹琴?她不应该是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粗鄙之人吗?”
众人七嘴八舌。
装点门面这事,顾婉卿一向很拿手。
她今日没有佩剑拿刀,借了顾曦的一把水墨画扇。
饶是知道她是个习武的,否则该将她看成哪家温柔的闺阁小姐了。
少时的顾婉卿,若不是从了武,她也是大家闺秀一名,琴棋书画皆通。
但是玄茗就不同了,一身粉裙就罢了,还要挽着小巧的凌云髻,配上两朵珍珠簪花,可让她别扭坏了。
一路上光是在抱怨裙子很不合身,没少爆粗口,还将白珏骂了个千千万万遍。
顾婉卿本意是想低调地来,低调地走。
眼下目光都汇在她这儿,她左右想了想,还是用扇子遮住半面,行了个礼。
这刚一有动作,原本还距离她两米之内的人,忽然连连后退,一脸惊吓。
她轻轻微笑,“我是顾婉卿,各位安好。”
这一开口,又让人后退了数步。
离得顾婉卿最近的几个少女们,差点抱成一团。
刚刚那个弹琴的男子,已不知消失到了哪里。
这场宴会本就十分反常,如今还来了个顾婉卿。
大家觉得不是可能撞鬼了,这根本就是撞鬼了!
“离她远点,和绾青将军在一起可没什么好事。”
“嘘,小声点,别被她听见了,万一她扎你小人呢。”
“会不会扎小人都别靠近,沾上她,我们家这一年都不会有好运气了。”
顾婉卿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
玄茗摸了摸腰间,才发现没带佩剑。
依照她以往的脾气,谁若是多说将军一句,她必然会出手。
“玄茗,不得放肆。”
“可是她们——”
顾婉卿抖了抖衣袖,找了个方桌坐下,面上波澜不惊,“管她们作甚。”
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全当耳旁风就行。
“白二爷来了!”
不知谁人喊了一句。
原本还有些躁动的山水楼,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迅速回到位置上,目光迎接从屏风后走过来的身影。
顾婉卿稍稍靠后,用扇子遮住半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用以观察。
那身影缓步而来,衣玦飞扬。
所过之处,皆让人屏住呼吸。
“果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