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初临梦幻
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察觉到四周仿佛飘着一层层化不开的浓雾。
“我死了么”书怀恩呢喃道。
身体似乎在无止境的下落中。
“这就是死后的样子么。”书怀恩最后的记忆是荒狼那充满腥臭的巨口，以及锋利惨白的獠牙。
“不知道老岳他们如何，有没有活下来。”
书怀恩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死了便死了吧，世间的仇恨和纠葛也会随着生命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不知道会不会见到师傅他老人家，村里的阿伯阿婶们是否也在，他们会不会怪罪自己没有报的了仇。”
书怀恩心里期待着，又有些忐忑。
也许是仇恨的压抑，造成了书怀恩不大的年纪却充满了沉重的心思，卧薪尝胆绝非随意说说那般容易，每天拼命的锻炼身体，打如意拳，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就在书怀恩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体的下方不断的涌现出一片片仿佛寒冰般的不规则碎片。
“这是什么？”书怀恩诧异的想着。
碎片中好似有人有物，亦有风景。
“是尘世的入口？”书怀恩胡乱猜测着。
碎片越来越多，纷繁杂乱，有的自书怀恩旁边飞过，有的则随意的飘向远方。
“要是撞到我，难不成又回到世间了？”书怀恩稍稍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体。
就在此时，一块碎片急速飞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占满了整个视野。
一个晃神，周围漆黑散去，现出景物。
“这......。”书怀恩惊讶的看着周围的世界，没有彩色，非黑即白。
这似乎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别院，即使没有色彩依旧能看出周围房屋布局的大气和奢侈。
院里靠西站着一个光着上身的少年，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匀称结实，一头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颇显英气的脸庞带着自信的笑容。与之相对的是院子东侧整齐的站着三排青衣小厮，总计三十人，均低眉敛目甚是恭敬。
少年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些小厮便纷纷动了起来，渐渐形成了一个阵势，将少年围在中央，先是行了一礼后，便陆续扑了过去。
“这是想一个人打一群么？”书怀恩咂舌暗想，若是这些小厮真的尽全力的话，一般的二流好手恐怕都不是对手。
只见这些小厮围成了两圈，每次只有四五人与少年过招，其他人则在一旁不断的找寻少年的破绽。
这样的配合是非常正确的，因为若是人再多的话，便会杂乱起来，反而给少年可乘之机。
小厮们看上去都不算高手，无论是出拳抬脚或者是配合，都属于一般水平，但常言双拳难敌四手，书怀恩不相信小厮们会输。
长发少年嘴角挂着微笑，双手自然下垂，脚跟则缓慢的以一种很有韵律的节奏不停的起伏着。待小厮们的拳脚临身，方才侧身闪躲或抬手招架，招式流畅自然，便好似与小厮事先商量好一般，十几招过去了，竟无一拳一脚打中少年。
一旁的书怀恩看的目瞪口呆，竟有如此拳术，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于是书怀恩更加仔细的揣摩少年的一招一式，片刻后终于有所发现，这少年竟然没有固定的招式，全都是见招拆招。
只看那少年轻轻一个侧头便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拳，猛的双手拉住那小厮的手臂顺势一扯，借着小厮和少年自己的力量迎向身后的一脚，小厮的手臂与偷袭者的飞脚迎面二撞，结果自然两败俱伤。
少年并不贪功，见好就收，脚尖一点轻轻跃起，躲过了两名攻其下盘的小厮，还踏了其中一个小厮肩膀一脚，接着又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双膝朝下刚好压在了另外一名小厮的肩膀上，那小厮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这时少年若是腰部用力一扭，足可扭断小厮的脖子，但少年又是一个前扑，双手拄地后用力一按，身体弹起，躲过了袭来的三脚，又于半空中调整好身姿后一个踢腿横扫，两名小厮被踢中脸颊倒退而去。
少年的招式不拘成法，灵动飘逸，身躯不断的在众小厮之间穿梭，宛如水中游鱼，滑不溜手。
此时书怀恩又发现，凡是被少年打中要害的小厮都自觉的退出圈外恭敬的跪在地上，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三十个小厮便都纷纷跪倒在地了。
少年胸部剧烈的喘息着，一名俏丽的丫鬟从屋内走出奉上绸巾和茶水。少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拿起绸巾擦拭脸上的汗水。
少年又说了句话，那些小厮便纷纷起身离去，看来练习结束了。
这时一个紫袍老者自院门走了进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微眯着双眼，只是双手做了个揖表示恭敬。
少年嘴角缓缓上翘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老者便开始目不斜视的说些什么。
站在少年一旁的书怀恩突然发现随着老者说着什么，渐渐有声音传来，这是书怀恩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听到声音，声音起初小如蚊蝇，渐渐变大，最后变得清晰起来。
只听老者说道：
“拳术分为拳技，拳意和身法，这点与剑术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便是护已，制敌和伤敌。关于拳技和身法的绝学在云龙瓮众数不胜数，老夫便不赘述，唯有这拳意却需要个人的体会，没有深切的体会便如纸上谈兵，缘木求鱼。”
“恳请老师赐教。”少年恭敬的行了一礼。
紫袍老者面容和蔼一些说道：
“请殿下看好了。”
说罢老者缓缓抬起右臂，四指握拳拇指前伸轻轻的向少年一点。
书怀恩只觉得刹那间天旋地转，四周的空气似乎在不停的挤压着自己，一种强烈似有形又无形的压抑感不断的冲刷着自己的身体，满耳都是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武功。”书怀恩又惊又惧，这完全超出了自己对于武功的想象。
紧接着便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待书怀恩醒过来时，只见紫袍老者已不知所踪，院内唯有那少年半跪在地，眼耳口鼻均流着鲜血，甚是骇人。
少年剧烈的喘息着，轻轻抬起手拾起地上的绸巾擦去血水，直腰起身，只是晃了几晃便站了起来，本就是微微上翘的嘴角蓦然大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直笑到眼里流出了泪水。
“他很开心，却又充满了悲伤和孤独。”书怀恩突然明白了，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这位少年的切身体会，之前的天旋地转，还有现在所感受到的心情，均是来自于这个少年。
“他，究竟是谁？”书怀恩心中充满了迷惑。
这时少年又喊了句什么，仅仅片刻便又有一队拿着木盾木棒的小厮从院外整齐的走了进来，细细一数，整好二十人。
“不会吧。”书怀恩撇着嘴难以相信。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招了招手。
小厮们训练有素的包抄而来，书怀恩只觉得周围全是木棍木盾，不禁暗自感叹道：
“这少年也就与我一般大的年纪，武功便是如此厉害，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只见乱棍群中的少年依旧是那个有趣潇洒的身法，不断的躲过横七竖八的乱棍，仿佛鱼游戏水，鸟儿腾空一般。
终于，不知是少年玩累了还是觉得无聊了，只见其突然一拳击打在一名小厮的木盾上，即使没有声音，书怀恩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巨响，那木盾顿时四分五裂化为碎片。
“这是！内力？”书怀恩又惊呆了。
“嘭，嘭，嘭，嘭。”书怀恩在心里描绘出拳头击打在木盾上的声音，仅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厮手中的武器便都落到地上，变成了仅可供烧火用的碎片了。
少年显是累极，随意的摆摆手将小厮挥退。
虽然整个世界是黑白的，没有一丝的色彩，但书怀恩感觉这已经到了深夜，不仅仅是天空上那一些白色点点，而是来自于少年的内心。
少年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那摆满琉璃瓦的屋顶之上，书怀恩也随着莫名其妙的被了上去。
夜风轻轻一吹，带动起少年的长发上下翻飞，俊美的脸庞微微上扬，一双似无情似深情的眼眸注视向无垠的星空。
“他在怀念。”书怀恩又感觉到了好似无边的怀念之情。
就这样站着，许久许久。
突然，少年微微侧脸，看向一旁的书怀恩，嘴角挂着挪揄的微笑。
“他看的到我？”书怀恩内心泛起滔天巨浪，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黑暗，仿佛永远下沉的感觉。
“我又回来了？”书怀恩对于这种下沉的感觉很是熟悉。
“痛！”剧烈的疼痛传来，书怀恩若是有身体可能此时已经在不停的打滚了。
少年的步法，招式，以及那老者的一指拳意都一股脑的冲进了脑海中。
渐渐的，疼痛淡去。
书怀恩闭目凝思，疼痛不能白受，这招数，这步法，还有那超出一般人所理解的拳意，该是多么的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