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红日已经完全爬上了山岗上,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了洛邑周王宫上,映照在琉璃瓦上金光辉耀,单称一个金碧辉煌已不足。顾晨站在高耸的宫墙下面,生出了一丝敬畏,不是对王权,而是埋葬这座辉煌宫殿下的多少血肉冤魂……
“啊……丘……”耸耸鼻尖,顾晨酝酿半天总算是把憋了很久的喷嚏给打出来了,“果然还是要营造点气氛才打得出来。”
严格上来说这是他第三次进宫,就第一次还是掉着进宫的,所以他对这座宫殿还是十分陌生。好在递上腰牌后就有小太监为他引路。
周王宫的前半段与后半段有天壤之别,这事上回朝会时顾晨就深有体会。前边大臣们议事或者接见别国使者的宫殿都装修得庄重典雅,就连地砖都是用白玉石打磨而成的,更不说那些鎏金的灯柱,鎏金的雕龙,幔帐都是上好的锦缎绸布。
小太监引着顾晨来到一处拱门前就止住不前了,不用他说顾晨也知道周王的寝宫到了,破石板,枯枝盆景,就连廊道上的红漆都干裂脱落了不少。
“太史大人,小的已经让人通传,王上就在后大殿等您,就不往里面送了,您自行前往吧。”这个小太监是前殿的太监,与后殿不同,他们已经不是周王的私仆,只在前殿为百官服务,前殿外之事他们一律不管。
“行,你去吧,我自己溜达过去。”财来四方喜洋洋,酿酒大成,千金的买卖有了着落,又白捡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保镖,可颜又可甜。顾晨今天心情极好,哪怕后殿一路上的枯枝败景映在他眼里,也是一副别有风味的萧瑟美画,只要这幅美画里不要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猫腰前进的小太监。
“嘚,小贼!”前面廊道上顾晨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小太监似乎被这一声吼给吓住了,头也不回,拔腿就跑。他穿着件宽大的太监袍子,跑起路来衣服里叮当作响,没两步就往下掉根银筷子,没两步又掉了个铜镜子,铜瓶,酒盏……边跑边掉,就顺着廊道撒了一路,就这样顾晨竟然差点都没追上,要不是他刚好踩了跟筷子摔了个跟头。
顾晨一个健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这个小太监身上,摁住小太监的衣领就骂道:“好你小子,上次竟敢给我指叉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看我不揍你。”
身下的小太监原以为他是宫里抓贼的侍卫,趴在地板上正准备开口求饶,一听顾晨的声音,忽然炸毛道:“是你?!你不是侍卫。”
“哟,小子还记得我呀。那就好,这顿打挨得就不冤。回头再扭送你去侍卫那,偷东西偷到王宫来了。”顾晨也只是说得狠话,只是想吓吓他,倒没真想揍人,反倒最后那句送去侍卫那让身下的小太监慌了神,大叫道:“别别别,别送我去侍卫那。”
“怎么,知道怕了?”拎着他的衣领,顾晨站起身的同时将他一起拽了起来,小太监想跑,奈何力气不如人,只能气鼓鼓地瞪人。
“别朝我翻白眼,小心我揍你。给我站好了,瞧着!”顾晨举起一只手来当着他的面重重捶向一旁的石柱子,生生将那柱子捶出了一个坑来。
很满意小太监大张着嘴巴呆滞住的模样,顾晨笑笑道:“知道怕了吧,我现在放开你,你要是敢跑,再被我抓到,这一拳可就落在你身上了。”
小太监呆木地点头,见他老实下来,顾晨这才松手,冲他比划道:“来吧,把偷来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或许是真吓到了,小太监很老实地把外面那件宽大的太监袍揭开,露出里面挂着得琳琅满目的锅碗瓢盆金银首饰,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偷,什么也没落下。顾晨甚至在里面还看到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夜壶?“你这是穷疯了?”
这个小太监原本挂了件大袍子里面塞下许多东西也不觉得异样,这时候把东西都卸下了,顾晨瞧出他实在瘦小了些,心里感慨:“就是一个没吃饱的孩子吧,这要是送到侍卫处指不定还得遭什么罪。”有心想放了他,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处却瞥见了一队侍卫巡视而来。
那小太监显然也瞧见了这队侍卫,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小身子不住地颤抖。顾晨见状更是心软了,还想着帮他圆个慌这事就过去了,刚想开口,小太监叫得比他还早。
“来人啊!抓贼了。”小太监的一声高呼,把这队侍卫全部吸引了过来,将两人围住。
“不是,你这小太监这是贼喊抓贼呀?”顾晨正想辩解,那队侍卫突然朝这个小太监行礼道:“定王世子!让您受惊了。”
这个世子太监还不忘指着石柱上刚砸出的那个坑洞添油加醋道:“本公子在花园游玩之时见这贼人鬼鬼祟祟,有心想劝道一番,使其知错能改,哪知道这贼人见事情败露还想威胁本公子,好在周副统领你及时赶到,快把这贼人拿下。”
“你是世子?周王的儿子?”哇靠,你一个堂堂的世子扮太监偷东西,回头还栽赃嫁祸!真是有奇葩爹就有奇葩儿子。顾晨只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是曾相识,貌似曾几何时自己就是这么被套路做了这狗屁太史的。
想到此处他笑眯眯地对侍卫长说道:“现在我如果是我不是贼,你们应该不会相信的是吧?”他今天入宫也没穿官服,此刻手里还抓着那件挂满赃物的衣袍,活脱脱一个贼人现行。
那侍卫长厉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入宫行窃,来人给我把他拿下。”话音刚落,一旁的那些侍卫就已经围拢上前将顾晨团团围住,有侍卫伸手朝他拿去。
“住手,我是太史,不是贼。”左右肩膀被人摁住,顾晨还想最后贬称几句,不想那侍卫长完全不听,反倒冷笑道:“你这贼人,不知道冒充官员罪加一等吗?怕不是斩了手,还想被割舌头?”
知道今天这误会要不把事情闹大点是解不开了,顾晨也不留手,反手抓住拿押自己的两名侍卫,生生举起来,回手就把他们连同身旁的那些侍卫全砸地板上了。
侍卫长先是愣神,而后怒道:“还敢反抗,按刺客论处格杀勿论!”说罢抽出腰间的长剑直刺向顾晨。侍卫长显然功夫不弱,剑锋快准狠直取胸口要害,存了一击毙命的心思。若是刚来周国那日,哪怕顾晨神力无双,也避不开如此快剑,定要被扎个正着。不过他这几日一直在练习那套神秘的武功,危机时刻身体竟然不自觉地避开了剑锋,让其擦肩而过,随后脚踩精妙步伐贴身粘上了侍卫长,顶肩出拳一气呵成,先是顶飞了他手中的长剑,而后一拳打在了他腹部,将他击飞出去。这一切都是他下意识的动作,等顾晨回神都无法相信刚刚那套动作是自己打出来的。
“哈哈,这就是功夫?!介休那家伙果然靠谱!”顾晨大喜。其实当日介休给他的武功就是他师傅给军中没有内息的武人将军创造的速成功法,讲究近战格斗,只要日夜修炼图谱上的武功套路,全凭肌肉的记忆就能临场应变一招制敌。顾晨的神力也源自肌肉的变异,所以这些武功套路他基本使过一回就牢牢地记住了,加上他的神力弥补了没有内息的不足,这侍卫长也是一名人级上品的高手,竟然被他一招制住。
感觉自己身体内的气息被对方一拳打乱,侍卫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刚要掏出一只响箭朝天上射去,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侍卫长抬头一看来人一身金甲金盔,不由欣喜唤道:“大哥!!!”强挣扎要站起来,却依然被他摁住,示意他不要妄动,这个金甲大汉才迈步走到顾晨跟前,操着厚重的嗓音说道:“虎贲禁卫统领周罡。”
短短八个字,只介绍了自己的职务姓名,却压着人喘不过气来。“你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顾晨看着眼前这位浓眉大眼还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倒也不惧,环抱着双手淡淡说道:“你是来讲理的还是来动粗的?”
周罡又迈前一步:“既讲理,也动粗!”
“那咱们先论理。”顾晨转过身想拉上那个世子太监对质,哪想身后空荡荡,哪还有那家伙的人影,不止是人影,就连那些个丢在地上的贼赃也全都消失不见了,想来是趁他与侍卫们打斗的时候拿着贼赃偷溜走了。再回头,那周罡已经站在身前不足一尺处,冷笑道:“不知你要怎么讲理?”
顾晨摊开双手苦笑道:“看来一时半会是讲不通了,不过这里面确实是有误会。”
周罡也有趣,沉声便说道:“那就先动粗。”话毕手动,竟是见顾晨两手空空也不使兵器,而是赤手空拳向他挥来。
“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咱能别上来就拳脚招呼么?”顾晨一边闪躲拳风一边说道:“都说了这里面有误会。”
“没误会,反抗,攻击王宫护卫,按刺客论处!”
“都说了是误会,我是太史。”
“我知道你是太史,顾晨,顾大人。”出乎意料周罡竟然知道,顾晨惊讶道:“那你还动手?”不说说好的自己人吗?
“你是太史,我是武夫。太史只动口,武夫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