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就有消息传出,两位山长将于两日后,在明伦堂中就“知难行易”还是“行难知易”展开辩论。
白鹿洞书院秉承的观点是“知难行易”,而岳麓书院则坚持“行难知易”,这也是两大书院办学宗旨分歧之所在。
两日后,天还没亮,舒童就将霍非从床上给拎了起来,简单漱洗后又胡乱吃了几口早饭,便拉着他急匆匆的往书院赶去。
一路上霍非是哀嚎不断,直嚷着今天书院根本就没课,去不去都没关系,况且自己对这种辩论丝毫不感兴趣,去了也没用,反正也听不懂。
舒童也不多说,只是告诉他这是百年一遇的大事,错过了弄不好会遗憾终生,听不懂也没关系,全当是看个热闹。
两人赶到明伦堂时发现,除了最前面专门留给教授们的几排座位还空着,其它座位的上座率都已超过了八成,居然有这么多学子都提前赶到了。
舒童拉着霍非赶紧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霍非不由的嘴角直抽搐,喃喃道:“这也太疯狂了吧?”
邻座一名学子闻言翻了个白眼道:“这算什么?看见最前面的那些人了么?人家那才叫一个疯狂,昨晚压根就没回去,一直在这占着座呢。”
霍非不由打了个冷颤,虽说现在已是初夏,不用担心夜间太冷,可要在此熬上一夜,霍非想想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偷眼看向舒童,生怕他哪天脑袋一发热,也干出如此疯狂之事。
偷眼望去,却见舒童已双目微闭,如老僧入定般的打起盹了,霍非顿时恍然,原来还可以睡个回笼觉啊。
刚一想通,顿觉一阵困意袭上头,霍非两眼一闭便瘫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就鼾声如雷了。
不知过了多久,霍非被舒童叫醒了,睁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明伦堂中已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连座位都没有,就靠墙站在四周。
舒童指了指最前排低声道:“别睡了,有教授来了。”
果然最前排教授专座区域内已经有了人,霍非在其中还看到了葛良葛教授。
霍非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坐直了身体,转头向窗外一看,天已完全放亮。
渐渐的,明伦堂中已是人满为患了,许多人甚至根本就挤不进来,只得簇拥在窗外往里看。
舒童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双手各持一端缓缓展开,然后高高举起。
舒童的举动一下子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看去,只见纸卷上写着几个大字:转让座位,纹银一两。
明伦堂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家伙莫非是想钱想疯了,还有这样骚操作的?哄笑声、耻笑声、冷哼声不绝于耳,就是没人过来谈生意。
霍非涨得满脸通红,身子往一旁挪了挪,把脸别到一边,假装不认识这货,太丢人了!
舒童高举着这张简易小广告,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不理会周围的冷嘲热讽。
一直到巳时钟声响起,堵在明伦堂门口的人群蓦然往两边一分,让出条通道来,两队人马一前一后从外走了进来。
两队人在明伦堂最前方分左右站定,两位山长相互客套了一番,便各自坐到一张圈椅上,两人身后各自站着二十名学子。
舒童来到白鹿洞书院快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书院山长郭炳之。
郭山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颌下留有一缕山羊胡子,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山长,更像是一位账房先生。
相比之下,岳麓书院山长吴坚卖相就好多了,同样五十多岁,却是仪表堂堂,方脸阔口,颌下三缕长髯,看上去派头十足,也不像是书院山长,其行为举止更像是一位朝廷高官。
再看两位山长身后,还是正规军和杂牌军的区别。
吴山长身后二十名学子站的笔直,个个都是崭新的靛青色学子服,看上去整齐划一。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最边上的欧阳关照,背上一把长剑犹为醒目,整个人看上去是英姿勃勃。
反观郭山长后面,二十名学子虽也是一身崭新儒装,却老毛病依旧,颜色样式还是五花八门,看上去有些闲散。
讲会开始,本着踢馆人先发难……呃?不对!本着虚心求教的原则,自是应该由岳麓书院的吴山长率先开口,向白鹿洞书院的郭山长提出请教。
“咳、咳”吴山长手抚长髯,面带微笑清了清嗓子。
仿佛是一声信号,“呼啦啦”一阵声响,两面大旗在吴山长身后展开。
舒童定睛一看,只见左边的旗幡上写着四个大字“惟楚有材”,右边的旗幡上同样四个大字“于斯为盛”。
这八个字舒童穿越前参观岳麓书院时见过,就是书院大门两侧的对联。让舒童不解的是,当时解说员说这幅对联是清嘉庆年间才出现的,怎么这时就有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作为一名穿越者,自己应该算是最低调的了,并没有搅动历史的轨迹,这不科学啊?
旗幡一出,岳麓书院这边的气势顿时又涨了三分,而白鹿洞书院这边却是一片哗然,众人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气势瞬间又弱了几分。
吴山长微微一笑,站起身朝四周团团抱拳拱手道:“郭山长,诸位白鹿洞书院的同仁和学子,即颂晨安!今日我岳麓书院一行来到贵院登门求教,只为相互探讨、相互印证,共同追求理学大道,不敢奢望如当年‘朱张会讲’那样直指大道,但也希望能触类旁通,在辩论中相互印证,哪怕对大道的认知能前行一小步,相信也会在两家书院中留下一段佳话……”
吴山长吧啦吧啦讲了一大段开场白,听得舒童在下面直翻白眼,想起自己上大学时,校长的发言也是这个德行,不讲上一大堆官话、废话是进不了主题的。
等吴山长讲了一大通此次会讲的重要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后,舒童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