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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拜拜

皇甫仁的出现,让李邦宁死里逃生,侥幸躲过了一劫。

  一众懵头懵脑的衙役跟在胡捕头身后,咋咋呼呼的追进小巷,转眼间不见了踪影,街面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舒童小心翼翼的从店门后探出脑袋,四下一看,发现李邦宁正孤零零的瘫坐在街中间,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斜上方,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店门口不远处,躺着一个断臂的护卫,此刻一动不动的停止了挣扎,也不知是死是活;街的另一边,护卫头领跌坐在地还在不停的咳血,看来伤的不轻;更远一些,那名被踹飞的衙役爬在地上,正在不停的呻吟。

  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面,舒童不由微微摇头,这帮衙役还真是心大,也不知道处理一下善后,至少应该留人救治伤员吧,怎么一点专业知识都没有?

  再看街道两侧,空荡荡的不见一人,所有人都躲进了店铺中,每扇大门后都有几双往外窥视的眼睛。

  观察了一阵,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舒童这才壮着胆子走出了店铺,觉得还是应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万一官府反应过来,到时来个封锁现场、调查取证什么的就走不脱了,要是再给弄到衙门里去做个笔录那就更麻烦了。

  虽说协助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舒童可没这个觉悟,总觉得惹上官司就是个麻烦,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古代的封建社会。

  舒童穿越前是人力资源部的HR,因劳资纠纷没少上过法庭,虽说多半是坐在被告席上,但背后有大国企撑着,旁边有律师帮你辩护,既使官司输了也无妨,大不了公司陪点钱,自己不会有分毫损失,可舒童依旧不喜欢这种氛围。

  真要是进了古代的衙门,舒童心里肯定会发怵,早就听说过古代衙门的黑暗,那里可没有什么原告席、被告席让你舒舒服服的坐着,进去后就得老老实实跪在大堂上,连个坐垫也不给,就这么直挺挺跪在冰冷的地面,这种待遇让习惯坐在被告席上,没事还拧开瓶盖喝两口矿泉水的舒童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这些倒也罢了,更让舒童胆战心惊的是,庭审时还要看县太爷的心情,万一县太爷今天心情不爽,或者是自己的回话惹得县太爷不快,县太爷才不管你有罪没罪,先拖下去打一顿板子再说。想到上堂做个证,人身安全都得不到合法的保障,舒童就不寒而栗。

  这些知识都是从电影电视上看来的,舒童对此是深信不疑,特别是亲身体会到王先生那动辄就体罚学生的野蛮行径,舒童就更加坚信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是没有什么人权的。

  对了,王先生呢?舒童抬眼看向对面不远处的茶楼,见二楼那扇窗口中王先生还在悠闲的喝着茶,看都没往街面上看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刚才的打斗。

  舒童没心情管这些,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走几步,正好路过瘫坐在地的李邦宁,舒童一时好奇心大起,不由放缓脚步,歪着脑袋仔细打量起来。

  以前只在电影电视上见过,可那毕竟都是些山寨货,眼前这位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太监,总算是见到个活蹦乱跳的行货了。

  和那些演员扮的水货不同,这李邦宁丝毫不像电影电视上演的那样,看上去要么是阴柔猥琐,要么就是阴狠刻毒,而是丰神俊朗,倒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查觉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走来,李邦宁一下子从痴呆状态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李邦宁紧张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街面上空荡荡的,那个恐怖的黑衣刺客早己不见了身影,这才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怎奈双腿抖得厉害,李邦宁一连试了几次也没站起身,无奈之下只得对舒童道:“小兄弟,能帮个忙么?扶咱家起来。”

  “啊!”舒童一惊,愣了半晌,眨巴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太监居然跟自己说话,这让舒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脑中不由一阵恍惚。

  李邦宁苦笑道:“这里除了小兄弟你,还有别人么?”

  舒童四下看了看,果然看不到其它人,再看看李邦宁那狼狈样,不由同情心泛滥,觉得顺手帮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从小没少干过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的事。虽说太监的名声不大好,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咱是个三观奇正、充满正能量的人,从不歧视残疾人。

  舒童几步上前,用力把李邦宁从地上架了起来。

  站起身的李邦宁腿依然抖的厉害,不得不一只手架在舒童的肩膀上,这才能勉强能站定。

  被李邦宁搂住肩膀,舒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腻歪,不就是个太监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以前不也跟泰国人妖勾肩搭背的合过影么?

  舒童索性好人做到底,架着李邦宁小步往前挪动,说这样能活络筋血,一会儿就能恢复知觉。

  李邦宁一只胳臂搭在舒童肩上,艰难的向前挪动着,感激的道:“多谢小兄弟了,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不用谢,助人为快乐之本,我这人一向低调,从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舒童一边吃力的拖着李邦宁,一边满嘴跑火车。

  李邦宁一下子怔住,站在原地不挪动,一脸崇敬的看着舒童:“好个助人为快乐之本,小兄弟的情怀让咱家佩服。不行,咱家一定要知道小兄弟的名讳,咱家不是那种不懂感恩的凉薄之人。”

  正说着,街口处呼啦啦的跑来一群人,舒童抬眼望去,发现正是刚才那帮四散而逃的护卫。

  一帮护卫匆匆奔到李邦宁面前,看到李邦宁安然无恙,一个个惊喜交加。

  “中贵人,你没事吧?”

  “中贵人吉人天相。”

  “中贵人,贼人势大,我等力有不殆,适才前去搬救兵,救援来迟,还请中贵人原谅则个。”

  “就是、就是,援兵已到,我等定能护得中贵人无恙。”

  ……

  看着眼前一张张阿谀的嘴脸,李邦宁嘴角直抽,气的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个护卫看到架着李邦宁的舒童,猛的拔出腰刀,刀尖指着舒童厉声喝到:“哪里来的野小子,莫非是跟刺客是一伙的?还不速速放开中贵人。”

  李邦宁终于忍无可忍,小宇宙彻底爆发了:“滚!都给咱家滚,你们这帮王八蛋,有难的时候丢下咱家,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没事了,便来充好人邀功,还敢威胁这位帮我的小兄弟,咱家要将你们这帮杂碎全剁了喂狗。”

  呼啦啦,一帮护卫吓的全跪下了,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嘴里大呼着“中贵人开恩”,同时用怨毒的眼光瞪着那名无事生非的护卫,大伙拍拍马屁、奉承几句,让中贵人消消火这事不就过去了么?就你嘚瑟,非要摆出一付忠心护主的架式,这下好了,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连累大伙跟着一起受累,这事没完,回头再找你算账。

  舒童可不管这些,有些不满的嚷嚷道:“我说你们跪什么跪?赶紧来个人将你们的中贵人扶好,妈的,累死我了。”

  话音刚落,一众护卫如梦方醒,一下子全涌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来扶李邦宁。

  舒童趁机挤出人群,回头朝李邦宁摆了摆手道:“好了,你的人到了,我也该走了,拜拜!”

  “等等!”李邦宁突然暴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下子将围拢而来的众护卫猛然甩开,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拉住舒童的双手,眼神中满是激动,嘴唇颤抖的道:“小兄弟,你说的可是当真?”

  舒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道:“我……我说啥了?”

  “就是你刚才说的话啊。”李邦宁充满希冀的看着舒童。

  “我刚才说的话?”舒童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刚才说,你的人到了,我也该走了。”

  “不是,不是这一句,是下面的一句。”李邦宁着急的提醒到。

  “下面?下面没有了啊。”舒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对一个太监说这样话,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啊?

  “不对,下面还有一句。”李邦宁急的大叫,声音一下子变得又尖又细。

  看着状若疯癫的李邦宁,舒童不由的不慎重,仔细想了想,好像下面真没说什么了,看到还在眼巴巴看向自己的李邦宁,舒童心中一动,有点不确定的道:“还有一句就是拜拜?”

  “对啊!就是这一句。”李邦宁激动的大叫,握住舒童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量。

  “哎呀!你干什么?手都给你弄疼了。”舒童奋力将手抽了回来,一边呲牙咧嘴的不停甩动,一边埋怨到,“不就是跟你说声拜拜么,至于激动成这样?脑子有病啊!”

  谁知李邦宁又是一把握住舒童双手,声音哽咽的道:“小兄弟,你是个好人,像咱家这样净过身的人,别人表面上对咱客客气气,甚至还曲意奉承,可咱家心里清楚的紧,他们骨子里就根本瞧不起咱家这样的人,在他们心里咱家还不如一条狗。也就是小兄弟你,打心底把咱家当人看,愿意跟咱家这样的废人结拜,咱家太感动了,呜呜……”

  “什么情况?”舒童惊的嘴巴张得老大,差点没脱臼,我啥时候说过要跟你结拜了?这死太监脑回路也太大了吧。也怪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都半年多了,说话还是这么欠奉,总会不自觉的蹦出些跟这个时代完全不符的新名词。

  这下好了,一句告别用的拜拜,变成了拜把子的拜拜,这下有乐子可看了。

  “那什么,我……”舒童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李邦宁却是拍着舒童的手背,深情的道:“好兄弟,啥也别说了,你的心意咱家领了。看你的装扮像是个读书人,咱家断断不能害了你,这结拜一事说说也就罢了,是万万使不得的,咱家心里暖暖的。对了,小兄弟还没告诉咱家你的名讳呢。”

  被一个太监如此深情的表白,舒童不由的一阵恶寒,忙抽回自己的手,双手一抱拳,朗声道:“那啥,名字就不用说了,李公公,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再相见,告辞。”

  说罢,是落荒而逃。

  李邦宁呆呆看着舒童渐渐远去的背影,用衣袖拭了拭湿润的眼角,竟无语凝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