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李慧娘突然疯了一般转身就往湖面冲去。
“不好,这淫妇要投湖自尽,快拦住她。”廖应忠反应极快,大喝一声便纵步追了上去,蒲扇般的大手抓向慧娘的发髻。
奔跑中的慧娘伸手拔下发髻上的银钗,突然停步转身,朝着廖应忠抓来的大手就猛的刺了过去。
这一下完全出乎廖应忠的意料,没想到这柔弱的女子竟还敢反抗,一时抽手不及,大手正撞在刺来的银钗上。
只听“啊”一声惨叫,银钗刺入掌心,疼得廖应忠是连连怪叫,忙将掌心的银钗拔掉,顿时血流如注,将右手染成血红一片。
居然在一个弱女子面前栽了跟头,廖应忠是恼羞成怒,口中骂了声“贱人”,猛然夺过一名家丁手中的钢刀,朝着慧娘就刺了过去。
钢刀刚一递出去,廖应忠便觉不妥,自己是来抓人的,不是来杀人的,如此轻意就将对方杀死,岂不是太便宜了这个贱人?
一念如此,廖应忠刚想收刀,李慧娘眼中蓦然闪过一丝绝决之色,口中凄然叫了声“裴郎”,便迎着刀尖扑了上去。
“噗”的一声,钢刀直直插入李慧娘的身体,刀尖从后背透体而出,殷红的血迹从伤口处快速向周围扩散,不一会儿就将淡青色的罗衫染红,李慧娘软软的向前倒下。
廖应忠没料到李慧娘会主动寻死,不由怔了一下,随即一发狠,猛得将刀往回一抽,顿时血如泉涌,李慧娘扑倒在地。
“慧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裴舜卿脚步踉跄的扑到李慧娘身边,一把抱住血人般的慧娘是嚎啕大哭:“慧娘、慧娘,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李慧娘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舒童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杀人场面,虽然之前在鄱阳湖上用瓷手雷炸过水匪,可那场面远没有如此惨烈和震撼人心。
“杀……杀人了,出人命了!”舒童惊得大叫。
“闭嘴!”廖应忠回头斥道,“杀个贱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呃……”舒童一怔,四下看看,见所有人都很淡然,仿佛并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裴……裴郎,对……对不起,奴、奴家……”李慧娘在裴舜卿怀中断断续续的说着,两眼痴痴看着她的裴郎,眼神中透出浓浓的不舍。
“快,快救人,打120,叫救护车啊!”舒童急得乱叫,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手机,可手刚一接触到自己的麻衣儒衫,整个人就是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早就不在二十一世纪了。
这怎么办?人命关天啊!舒童一时也没了主意。
“慧娘!”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裴舜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而怀中的李慧娘已然手臂下垂,脑袋歪搭,惨白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
望着这一幕,舒童站在原地怔怔说不出话来,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片刻之后,舒童指着廖应忠怒道:“你……你杀了她,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行,我要报警,不对,我要报官,杀人偿命……”
舒童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廖应忠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杀便是杀了,又待如何?哼!如此算是便宜她了。”
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昏死在地的裴舜卿,对身后的家丁一挥手道:“把这个小白脸带回去。”
几个家丁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将昏死在地的裴舜卿给架了起来。
“廖爷,这小娘子尸身该怎么办?”一个家丁问道。
廖应忠嫌弃的皱了皱眉,下令道:“扔到湖里喂鱼。”
两个家丁过来就要拖李慧娘的尸身。
“等等!”舒童此时头脑已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刚才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有了时空错乱的感觉。
舒童躬身对荣王行了一礼:“荣王殿下,斯人已逝,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罪孽,那慧娘已用生命做了最后的忏悔,死亡已清洗掉她一切的罪孽,学生恳请王爷做主,还是入土为安啊,莫要让人轻辱了她的尸身。”
“这……”荣王是手捻长须沉吟不语。
“哼!”廖应忠冷哼一声道:“此等贱人本当死无葬身之地,既然有王爷在此,那我就卖你个情面,你愿意葬就葬吧,咱一向管杀不管埋,无所谓了。”
说罢一挥手道:“咱们走。”便带着一群家丁架着裴舜卿呼啦啦的离开了。
舒童没去管裴舜卿的死活,这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看着廖应忠杀了人还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再看看这群文人士大夫一个个冷漠的表情,舒童心里感到无尽的悲凉,都说乱世人命贱如草,可在这歌舞升平的首善之地,生命难道也可以如此的被轻贱?
“没什么好看的了,来来来,我们继续下棋。”荣王拍了拍手,在凉亭中朝周胖子招了招手,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还不如一盘棋来的重要。
虽有人摇头叹气,却也没怎么过问,都跟着荣王进了凉亭。
舒童走到李慧娘尸身前缓缓蹲下,看着那张曾经娇艳如花,现在却惨白如纸的面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舒童是个感情较为细腻的人,眼见着一个如花似玉的佳人就惨死在自己眼前,不由悲从心头起,颤抖的伸出右手,将慧娘那不曾闭上的眼睑轻轻合上。
“唉!”身后传来一声长叹,舒童转头回望,却见张枢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张枢轻轻拍了拍舒童的肩膀:“小友,莫要难过了,这就是命啊,愿她来世能投个好人家吧。”
舒童站起身,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摸出自己所有的银两,大约有十几两,其中的二两还是张枢才给他的。
“老伯,学生第一次来临安,人生地不熟,还请老伯帮忙给买口棺材,将这苦命的女子给葬了吧。”说罢,舒童将手中的银两递向张枢。
张枢愣了一下,狐疑道:“你和这女子认识?”
“并不认识。”舒童摇了摇头,“只是怜其命苦,心中不忍而已。”
张枢听罢,将银两推了回去:“既如此,也算老哥一份,看你像是个穷学生,应该没多少银子吧?此事就交我来办。”
说罢,转头对着凉亭中喊道:“周胖子,叫你的仆人买口棺材来。荣王殿下,您别往后躲,赶紧掏银子,麻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