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乌尔登恨不得拿脑袋去撞路边的石头,在大骂明军狡猾的同时也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打了半辈子仗了,居然在这种地形下都忘了提高警惕!一想到明军营地就在前方,便什么都忘了!不过,这明军将领也着实可恶,几乎摸准了自己的心理!不仅出动出来设伏还选了个这么容易让自己放松警惕的地段!
“前队变后队,快撤!”虽然乌尔登不怕明军,但他也知道,全军就这么拥在路上让明军射,只能是死路一条。要打,也得找个开阔的地方。
明军的箭支看起来并不多,两阵箭雨过后便开始变得稀稀拉拉,大量石头、圆木也被当成武器向建奴砸了下来,一些建奴当场被砸得脑袋开花,还有一些被砸断了胳膊腿,躺在路上大声哀号起来。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建奴们终于完成队列转向朝着来路狂奔,逐渐地逃出了明军的伏击范围。明军似乎也不想扩大战果,并没趁势追击。
乌尔登很快便发现了明军伏击力量的薄弱,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这明狗还真到了穷途末路了,苦心设伏却连箭支都不够用,居然让受伏击的一方这么容易便脱离了险境!真是可笑至极!即使如此,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正当乌尔登盘算着是不是该整好队形回过头去和明军决一雌雄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建奴士兵们再次发出了阵阵惨叫。
又是几阵铺天盖地的箭雨迎面朝着建奴射来,建奴官兵立刻倒下去一大片。与此同时,前方举起了一片火把,只见大量被伐倒的大树已将堆成了一道半人多高的简易路障,大批明军正在其后等着建奴。紧接着,两侧的山坡上也出现了大量明军,手中的兵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点点寒光。
“杀奴!”“杀奴!”明军的呐喊声震天动地,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弓箭手们则不断地将箭支抛射出。
乌尔登几乎气得七窍生烟,这明军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大清军队的身后去了,再次遇袭更是让他勃然大怒。他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大吼道:“满洲的勇士们!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冲上去,杀光这群卑劣的明狗!”
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过来的建奴士兵们纷纷冒着明军的箭雨,硬着头皮朝路障和山坡上冲去,因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若不尽快突破这股明军的堵截,待会儿后面的明军再围堵上来,情况无疑会更糟。
三个满洲牛录当中的五十几个白甲兵照例合在了一起,作为攻坚的骨干力量冲在了最前方。明军的箭支对这些身披三重甲的白甲兵来说,杀伤力极为有限。白甲兵们左手持盾护住头颈,右手握着铁柄挑刀,很快便冲到了路障下,接着冲势轻而易举地跳上了半人多高的树木堆。
“喝!——扑哧!”路障后,明军抬着早已准备好的拒马枪突刺而至,在铁枪巨大的冲力之下,几个猝不及防的白甲兵被捅了个透心凉,惨叫着滚下了木堆。
“喝!——”又一阵密密麻麻的长枪刺来,白甲兵又滚下了好几个。不过,其余的白甲兵们则借机跳下了木堆,人还未站定时手中的挑刀便已高高举起。
“唰!”路障后扬起一阵血雾,来不及防备的明军士兵顿时倒下一片。面怒狰狞的白甲兵们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发出阵阵瘆人的呐喊,手中的兵刃如闪电一般挥向周围的明军士兵,所过之处无不血肉横飞。这股白甲兵人数虽然不多,但在他们那凌厉的攻势下,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其余的建奴士兵们也乘机开始翻越木堆。
“放箭!继续放箭!”庞岳大声地吼道。在此地堵截建奴的明军正是飞虎营两个步队的官兵,经过前几次的战斗,战兵总数只剩下了一千出头。此次为了阻击建奴,连部分精壮辅兵也领到了兵器被部署在了战兵之后,但面对着七八百真假剑奴的垂死挣扎依然显得比较吃力。不过,庞岳知道,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现在的飞虎营和振威营官兵都急需一场胜利!只有消灭眼前的这股建奴,将士们的士气才能被重新鼓舞起来!
“咻!——”“咻!——”在军官的统一指挥下,明军弓箭手们继续将箭支不断地射向建奴,建奴士兵们也纷纷拿起弓箭还击。双方不断有人倒下,但后继之人依然不断地补上。
此时,明军和建奴已经围绕着路障周围的这一小块地域展开了殊死搏杀。建奴士兵尤其是白甲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而振威营的官兵们也都是追随黄得功征战多年的老兵,能从多次血战中幸存下来的,自然也不是平庸之辈。因此,这种搏杀注定会惨烈异常。倒下的尸体散布在路障上下,将半人高的木堆又垫得高了几分,流出的鲜血也渐渐地汇成了了几条细细的溪流,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与此同时,进攻两侧山坡的建奴遭到了明军更沉重的打击。明军借着有利地势不断地将大石、圆木扔下,砸得建奴士兵们哭爹喊娘。一部分建奴好不容易躲过大石和圆木,接近了明军的防线,但前方等待他们的还有明军的如林长枪。在这种地形下,明军的长枪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撕开建奴的棉甲,密集的长枪不断突刺而至,如割麦子一样收取着建奴士兵的性命。后来,一伙悍勇之辈拼死在明军防线上打开了一个小缺口,建奴才渐渐地扭转了一边倒的被屠杀局面。不过,由于能冲上山坡的建奴士兵人数有限,再加之明军准备充分,因此建奴始终没能把突破口扩大、取得更大的战果。
“弟兄们,杀光建奴!为死去的袍泽们报仇!”飞虎营千总卢启武将精钢打制的雁翎刀从一个白甲的身上拔出,一抹脸上的鲜血,向周围的明军官兵们大喊道。刚才杀那个白甲建奴可是费了他不少工夫,还险些要了他自己的命去,不过这种酣畅淋漓的厮杀却极大地激发了他嗜血的欲望。
“哈哈,建奴,让我看看你们的脖子是不是铁打的!”卢启武瞅准时机,又将刀锋划向了一个建奴步甲兵的脖子。雁翎刀的呼啸声过后,一颗拖着金钱鼠尾的丑陋人头高高地抛向了天空,脖腔里的血泼了周围的人满头满脸。卢启武似乎对自己的战果并不怎么关注,略微一瞥之后便又瞄准了下一个猎物。
尽管赶了大半天路后,体力已有些不支,尽管眼前的建奴像受了伤的恶狼一般抓狂,但明军官兵们在仇恨的驱使下、在勇者的带头作用下,依然无所畏惧地和建奴搏杀在了一起。不管眼前的建奴是白甲还是步甲,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官兵们都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兵刃朝敌人的头上砍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要是不幸被建奴杀了,身后还有弟兄为自己报仇!飞虎营的大旗一直在飘着,参将大人也在和建奴拼杀着呢!更何况在另一个方向,还有振威营的弟兄在做自己的后援!
“儿郎们!为了大清!给我杀!”见前方的建奴士兵们始终无法有更大的进展,乌尔登不免有些急躁。出路无法打通,身后还有一股明军没有出动,就像一只蛰伏的猛虎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可是不妙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乌尔登惴惴不安的时候,建奴的身后突然也亮起了一片火把,几乎将夜空照亮半边。大批军队向前移动的整齐脚步声让地面为之一颤,也让正在和飞虎营拼杀的建奴们不由得一阵胆寒。
“刀盾兵向前!弓箭手,准备!”王东日声若洪钟地喝道。振威营的刀盾兵们迅速向前,用手中的盾牌结成盾墙,弓箭手们紧跟其后,排成几排,将手中的弓拉满,箭头斜指半空。
“放箭!”密集程度远远超过前两次的箭雨带着复仇的怒火,铺天盖地地朝着建奴撒去。此时的建奴大都还是后背面向明军,因此根本没有一点防备。在一片钢铁刺入皮肉的闷响中,建奴官兵们像下饺子一样纷纷倒地。
“再放!再放!不要吝惜箭支,要将此处变成建奴的葬身之所!”王东日一脸兴奋地手下的士卒们招呼着。振威营的官兵们为了保持打击的力度,几乎将所有的箭支都集中了起来,留到了此时使用。黑压压的箭簇如同不要钱一般朝着建奴头上泼去,建奴的后队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近乎崩溃。汉奸军士兵们则早已丧失了所有战意,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或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或成群结队地朝队列深处躲去,把建奴和汉军旗士兵的阵势也冲了个大乱。建奴士兵们气急败坏之下,纷纷挥刀朝这些软骨头砍去,整个建奴的队形更显混乱。
这时候,乌尔登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下。全军已经陷入明军的包围,官兵死伤无数,连部分战马也受了惊,漫山遍野地乱窜而去。
“王大人,该我们了吧!”石有亮朝王东日一抱拳,急切地说道。他虽看不到飞虎营步兵甲队和乙队的情况,但从前方传过来的阵阵惨烈的厮杀声中也能知道,参将大人和营里的其他弟兄们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王东日看了看前方的情况,对石有亮点点头:“嗯,石千总,你们可以先行出击了!一切小心!我们振威营随后便上来支援你们。”
在此次作战之前,庞岳考虑到振威营在先前的芜湖之战中已经遭受了较大的损失,伤亡情况远远超过了飞虎营,所以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便坚持让飞虎营承担了大部分作战任务。对此,飞虎营的官兵们到没有多少怨言,一来,这是庞岳的决定,二来,振威营的损失是有目共睹的,让这个伤痕累累的兄弟营再次冲到第一线去建奴拼命,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末将遵命!”石有亮满脸兴奋地答道,转身跨上了战马,朝着身后披挂整齐的五百余飞虎营骑兵喊道,“飞虎营马队的儿郎们,参将大人和卢千总还有崔千总正率其他的袍泽在和建奴激战!他们打得很辛苦!现在该轮到我们了!”说完抽出马刀,朝天一指:“杀奴!”
“杀奴!——”
五百把战刀一齐指向夜空,在火光之下犹如一片钢铁森林。
前面的振威营官兵迅速让开一条通道,飞虎营的骑兵们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裹着夜间的冷风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