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救命

话说在草原除了山神之说，还有关于魔王魃的故事，魃又称“旱魃”“火魃”“干魃”。

　　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相貌愈发狰狞，可谓是青面獠牙，啖人罗刹，更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旱天瘟疫由此发。

　　在古代瘟疫如果伴随着旱灾蔓延，老百姓们就会坚信不疑地认为是旱魃在作怪。

　　而魃到底是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知道它手段通天彻地，非人力所能抗衡。

　　相对于旱魃来说，老玄显然更关心蛮子的命运，在不停的催促下，我对老玄说：“话说蛮子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山神，而是杀人不眨眼专吸人精气的魃！

　　蛮子见了“山神”真面目，当场四肢俱软尿了裤子，就眼看那行尸走肉咧着一口獠牙向自己咬来。

　　只好在老马一心护主，飞奔而来将干魃撞飞，随后更是斗在一起，只是几合下来，老马体力不济露了败迹，最后一合更是被干魃用爪子剖开了马腹。

　　刹时内脏与鲜血喷溅而出，老马跪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远边群山发出痛苦嘶鸣，一头栽在血泊中。

　　蛮子心中悲痛，双眼簌簌泪下，看着干魃向自己扑来竟不知悲喜，忘了躲避。

　　这时，从远及近传来大地轰鸣，蛮子知道这是大队动物奔跑才能有的声响。

　　蛮子放眼看去，只见一群膘肥体壮的野驴径直奔来，为首的黑驴高大异常，一声皮毛在月色映衬下犹如绫罗绸缎，奔走间如飒踏罡风，毫不费力，俨然一身王者风范，待得近了蛮子竟还见野驴头上顶着一对畸形鹿角。

　　蛮子想起草原上的传说，说的正是草原上的野驴大将军，头顶鹿角，身披青鬃，是专门替山神老爷巡航草原的使者，故而称为大将军，更说大将军巡山身边总跟着三十二头成年雄驴，蛮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数数还行，毕竟每天都得在羊群牛群上瞟几眼，因此蛮子这粗略一看，就发现差不多是这个数，认定是山神爷爷派大将军来救自己了。

　　蛮子失神片刻，驴群就到了蛮子跟前，魃虽然已将蛮子掠在手中，但对这群不速之客竟是畏惧异常，当机立断，舍了蛮子不要转身欲逃。

　　那头上有角的大将军瞅准时机，一个短跑就纵跨丈余之高，将那连飞带跳的干魃给踢回地上，又被地上群驴团团围住。

　　为首的大将军和那干魃纠缠在一起，斗得是难分高下，干魃虽凶狠却处处被驴之四蹄克制，大将军虽猛却也不如干魃灵活。

　　纠缠得久了，那干魃就欲逃，可大将军却是愈发勇猛，眼看就要制服，却不料那魃也蓦然凶狠起来。

　　旱魃挨了大将军一蹄，一闪身已是数十米之外，随后几个扑闪就已经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下，大将军带着野驴群一路追赶，最后也都齐齐消失不见…”

　　“挨到到第二天清晨，牛羊也都在熟睡，好奇心大的蛮子牵了马沿着驴印一路寻去，走出几十里后才看见前方一大片泥泞不堪，有三头野驴倒在了血泊中，大将军和旱魃也都双双消失。”

　　我见老玄听得兴起，忍不住释疑道：“后来蛮子的牛羊还是死了，不过并不是被魃吸了血肉，而是那之后不久草原大旱年余，牛羊都被活活渴死，蛮子也染了重病，最后遇了高人侥幸未死。

　　等到中年，蛮子转运发家后，每每念起为救自己惨死老马，怆然泪下，便常常口述给自己孩子们听，希望有个能文善写的后人能够记录下来。

　　后人觉得颇为怪诞，就传到了孙辈，他孙子学过几年书认得不少字，舞文弄墨地大加描绘了一番。

　　这绝世孤本，后来被篡改成了几个大同小异的版本，最后传入了一个在草原游历道士耳中。

　　这其中难免被世人夸大其词，但道人却是对蛮子波折命运毫不同情，而是注意到黑驴蹄子的妙用，他猜想黑驴蹄子是魃畏惧的根本。

　　所以这道人突发奇想捉了凶尸和黑驴加已验证，遂写下黑驴蹄子有镇尸驱邪的奇效几字，最后流传开来，机缘巧合之下收录在了羽陵遗书之中。

　　直到后来到了民国时期，军阀混战百姓过得苦不堪言，于是挖坟取宝换粮食果腹，这墓下多了自然难免碰上起尸的，于是牵着黑驴往那坟头一拴，起了尸就让黑驴对付，只是后来对盗墓行业打击严重，牵着黑驴难免招人耳目，于是又把黑驴蹄子给卸了下来一同带进墓去，继而前人发现死驴蹄子虽不如活物，却依旧有效，而且可以反复使用，于是肆意屠杀黑驴，让驴白白受罪……”

　　老玄听闻后释然点头，又疑惑着问道：“只听闻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大旱三年，干魃想必是在大将军收下逃脱了，否则旱情会更加严重才对，既说黑驴蹄子能够克制住魃，可这和天相又有什么关系？”

　　老玄的问题总是如此犀利，粗狂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洞察秋毫的灵魂。

　　我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敷衍道：“旱魃古往今来只出现过寥寥几笔，欲练成形，可谓是登天之难，至于为何与记载的相去甚远，兴许是它还没有长大嘛，至于天相克尸，倒是可以推理一二，从古至今先后，诞生的辟邪法宝。道有术法符咒；儒修浩然正气，邪不外侵；释冥冥之中有佛光普照，佛陀压胜，究其根本，玄之又玄，只能囊括为法宝对邪祟的天然克制而已。”

　　老玄见我东拉西扯，也不再问，专心收拢绳索。

　　我在陶云墓中，手臂挨了恶龙一爪，眼下伤还没好利索，所以早早让老玄爬了上去，这不眼下正让老玄下苦力呢。

　　谈话间也早已将绳子系在腰间，只最后看了一眼凶尸这才让老玄往上拉，倒不是为了寻刺激，而是舍不得师祖传下那面镜子。

　　老玄干着苦力，还不忘活跃气氛：“怎么着？舍不得那僵尸不是……”

　　“铛！”

　　老玄调侃的同时，冷不丁看见那凶尸向前一倒，天相已自青面凶尸口中摔落，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呆呆的看着。

　　阴阳镜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白毛凶尸原本温顺的毛发，霎时根根炸立，一双纯白瞳孔重新化作血红，我细一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家伙竟然盯着我，发出狰狞恐怖的笑！

　　老玄听着动静，俨然发现了异样，登着八字脚飞快向上拉绳子，还不忘气急败坏抱怨道：“他娘的，你这个师祖不靠谱啊，传给你的东西尽是些假把式，传给你你这法宝莫不是过了期？他娘的几百年前的凶尸也不买账了。”

　　我一边提防浑身白毛的青面凶尸，一面飞快向上升起，原本紧绷的神经却因老玄吐槽而悄然轻松几分。

　　这个时候，已经不再容许我们嬉皮打闹，那白毛凶尸猛一跺脚，一下子窜出丈余高扑了上来。

　　这一下虽然极其突兀，但手中还有老玄留下的猎枪防身，我见它来着不善，也不敢托大，一抬手就是两枪。

　　这两枪几乎抵着凶尸胸膛打出，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其轰回地面，但这股大力也是相互的，受到碰撞后，一时间在空中摇摆不定。

　　那凶尸受此一击却越发凶狠，又是径直扑来，我被吓得全身酥麻，忍不住吼了一句，让老玄快拉。

　　老玄收到指令，火力全开，带着我以极快的速度上升，可那扑在空中的凶尸，如同长着翅膀一样，竟然凌空又飞出了一段距离，如同预估了我的高度！

　　这一下已是避无可避，手下霰弹也没那得及更换。

　　危急关头只得兵行险招，就要割断绳子，却不料绳子一遛，又冷不丁从五六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老玄对高度的把握显然极好，在最后时分又猛然卡住绳索，这才免了当场筋断骨折的下场。

　　我抽出短刀，切断绳子，利用硕大殓台周转起来，我闻着空气中的恶臭，忍不住心慌意乱，围着殓台转绕得七晕八素，竟然不知凶尸竟然已经停了以来。

　　眼看就要收势不住，一头撞上，千钧一发之际，却见老玄荡着绳子从天而降，自背后重重一脚踢中凶尸脑袋。

　　这一脚若是换做常人，脑袋非得当场爆炸，可这凶尸却没事，只是顺势向前一倒，直挺挺扑了上来！

　　我为老玄深入险境的搭救感动，又咒骂他助纣为虐，这个时候也没功夫骂老玄，举着猎枪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高尔夫横扫。

　　一击得手后，学了鲸豚压浪，纵身翻过殓台汇合老玄，只是还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却听身后猛然传来一道劲风，我回头一看，被吓个半死，我滴个亲娘诶那白毛凶尸竟如影随形跟了上来，一人一尸，近在咫尺。

　　一股阴风恶臭，直扑面门，也被这张恐怖嘴脸吓得失去了理智，转身就跑，这一跑就他娘的头大，原来慌不择路，一股脑冲进了那条黑漆漆的甬道中。

　　只是眼下想要回头，已经不可能了，我感受着身后的动静，也不敢稍加停留，管他娘的有没有机关，被万箭穿心也比被那玩意儿追上好啊。

　　我心中虽然如此想，却也还是分出一部分心神分析，这甬道与那凶尸一道出现，可是并不知道究竟通向何处，甬道只有两米来宽，高度在三米左右，一路上有许多碎土和足迹，这些零碎线索瞬间与外面的泥土联想到了一起，突然有了一个荒诞念头，那些新鲜泥土莫是身后这具凶尸搬出去的？是嫌自己的住所窄了不是？

　　俨然被自己的推断给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老玄说过他之前就听到屋内有动静，那时候正是艳阳当空，是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刻，别说这个白毛凶尸，就算是旱魃也绝不会轻易出现，况且自古以来就有曝尸为证，说世间邪晦，最怕朗朗天光。

　　所谓曝尸是古时一种刑法的收尾工作，名义上是杀鸡儆猴昭告天下，实则是防止人死后怨气郁结发生尸变，不管死者有多冤多委屈，死后被烈阳暴晒数日都得尘归尘、土归土，都得安生到了地府再投胎为人，因此要说凶尸能在白日里干这勾当，还真觉得不大可能。

　　胡思乱想中慌忙往后瞥了一眼，只看凶尸紧跟在身后，而老玄也跟了上来，老玄目前状况尴尬，既不能跟得太紧，怕那凶尸突然调转矛头，也不能太慢，怕关键时候帮不上忙，所以憋了半天，只得招呼我跑快些。

　　我感受着愈发接近的白毛凶尸，还真他娘的觉得憋屈，正想回头跟他死磕，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咯咯咯咯”的蛤蟆叫。

　　我一听这声音，浑身上下瞬间生出无数鸡皮疙瘩，他娘的鬼叫听得多了，僵尸叫还是头一回。

　　我被那声音一吓，直感觉根根汗毛倒竖，虽然知道古墓之中常设有陷阱，但和背后这位狗皮膏药转世的凶尸一比，机关算个屁，舍了一切小心谨慎，迈了大步全速冲刺。

　　我骤然一个提速，和凶尸拉开距离，大概跑了一分钟，这股热血上头的冲动劲过了后，渐渐发现这事不对劲了。

　　可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又向前跑了几步，猛然呆呆停在原地，他奶奶的，有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