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愚人（完）

谎言的对立面是什么？

　　白茗羽，你一直爱着他。

　　不知是不是桃源星域的气候影响到了这边，今天的星球也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下雨，从脸上滑入嘴角时带了点咸味。

　　常乐站在愚人树前，拿出一把刀，走到了愚人林里另一颗还没刻字的高树前。

　　刻着刻着，常乐有些好笑，八千年前他买了两棵愚人树，哄我对自己撒谎，我受不了纠缠，假意答应了他，结果没想到我们俩谁都没用，而真到了打架时，果然是我要狠一点。

　　那时我想，君怀这个败家的，花那么多积分买没用的玩意干嘛，结果没想到，当上神使八千年，这两棵树居然先后被我用了……也不知道他买的时候，有没有料到这一点。

　　小小的树叶接不完所有的雨，一阵风吹过，一片雨砸在常乐头上，常乐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眼睛，继续坚定地欺骗自己。

　　完全勘破上一个谎言后，很多模糊的记忆都回来了。现在，有关他的一切，白茗羽都能清楚地回忆。

　　在酒吧里无意间拿错酒杯，为了赔罪被他骗上了床。在河岸旁泡脚看星星，用手指给他母星的坐标。我们在白天水火不容，又在夜里忘情地燃烧，终于那一天，我看到阳光下他朝我挑眉一笑，突然发现自己在白夜里依然想要吻他。

　　我记起我为他洗过的衣服，记起他给我弹过的民谣，记起我们一起打过的架，疗过的伤，八千年前的图景色彩斑斓鲜明得仿佛就放生在昨夜，于是这痛苦也那么鲜明。

　　但我开始微笑，这是八千年来，你第一次回到我的身边。

　　难民们的哭泣声在脑子里不断回响，督促着我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完成最后的笔画时，我靠着树，脑袋里大片大片的图景开始破碎，模糊，然后消失不见，灵魂深处起了一场大雾，那些本该反复咀嚼的快乐和痛苦被掩盖，像是没有存在过。

　　记忆在模糊，可我还是想最后再见一次他的脸。于是我拿出了火柴盒，拿起最后的四根火柴，一并点燃。

　　一天只能用三根火柴，第四根会失去效果，但我并不打算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一点记忆复苏的火种了。

　　而我刚刚又对自己撒下了一个关于他的谎话，我有一种奇特的预感，这次点燃火柴，我一定能看到他。

　　四根火柴的火光隔绝了冷雨，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眼前的迷雾被火光映得极为淡薄，我叫不出名字的男孩披着一身暖红朝我回首一笑，蓝色的眼眸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