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双角一戏

没成想没过几天，陆灵枫就收到了来自雾满月的帖子。

　　帖子邀请她去观戏，上面说这将会是雾满月最后一场戏。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灵枫又怎好不去。

　　约定的时间一到，陆灵枫就带着流影一大早去了雾满月帖子上说的地方。

　　谁知道雾满月竟然不止请了她，在座的竟然还有她的堂哥陆灵霆，以及刘尚书。

　　这阵仗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她总觉得今日这场面似乎预示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等她细细思量，那头锣鼓一响雾满月的好戏就开场了。只不过台上还出现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人——故里霜。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怎么这两位角儿都到了这个小小台上，同唱一出戏？”

　　她耐下性子，继续看下去，不想这后面的给她的惊吓越来越大。

　　雾满月今天这出戏唱的不是其他，正是起火那日昌平楼的事。

　　陆灵枫想不明白雾满月今天怎么会突然搞了这么一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台上的戏也渐渐唱到了尾声。故里霜和一众配角首先下台，台上只留下雾满月一人。

　　底下坐着的几位贵人，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尤其是刘尚书。他从来没有想过，烧昌平楼大火的会是一个戏子，更没想到这个戏子给他的儿子下了这么一个圈套。

　　刘尚书有心上台捉拿雾满月，却被一旁的陆灵霆拦了下来。

　　“尚书莫急。”陆灵霆缓缓道：“且看看这背后可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陆灵枫也是满腹疑惑，她那天明明就已经告诉雾满月不再追究，本来这件事除了他们几个知晓原委的人，应该就再不会有人知道。当时雾满月瞧着也不像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怎么会在今天当着这么些重要的人来了这么一场戏？

　　难不成是张鹤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儿陆灵枫立马找来云喜班的人询问张鹤去向。谁知碰巧遇到换了装出来的王无月。

　　得知陆灵枫在找张鹤，王无月了然一笑：“鹤哥哥前几日不慎着了风寒，又不小心用错了药，嗓子再也不能说话了。这几天班主好心让他在班中好好疗伤，所以今天就没叫他来。”

　　他这无懈可击的解释，倒让陆灵枫寒从脚起，浑身上下像是被水浇了个透心凉——怕只怕王无月已经得知了张鹤前来告状一事，所以张鹤才接连出了这么多“意外”，以致口不能言。一个不能说话的人，怎么能真的证明凶手到底是谁呢？

　　这其中弯弯绕颇多，只是让陆灵枫没想到的是王无月手段竟然如此狠毒。张鹤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竟也能下得去手。

　　台上雾满月的戏即将结束，唱词一完，不知他从哪里寻了一把剑。他将剑横在脖子上，目光却是落在底下的刘尚书身上。

　　“尚书大人明鉴，昌平楼一事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陷害了刘公子。今日小的就将这条命赔给尚书府，此事云喜班上下都毫不知情，只求尚书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们。”

　　他又看向陆灵霆和陆灵枫两个皇族：“恳请两位大人为小的做个见证，雾满月今日以命偿罪，但愿尚书大人永不追究。”

　　说罢，他长剑一横，剑光闪过，登时血溅戏台。再一看时，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有人都没料到有这么一出纷纷慌忙避开，这场面太过血腥，陆灵霆和刘尚书不愿多待，在安排下先行离去了。

　　陆灵枫慌忙扑了上去：“快快去找慕小姐来。”

　　然而雾满月铁了心以死求和，又怎会给别人救治自己的机会。

　　陆灵枫实在不知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雾满月偏偏在无数条路里选择了这条绝路？

　　慕薇然的医馆就在这附近，很快她就赶到了此地，然而雾满月已是毫无生机，便是慕薇盘也无能为力。

　　陆灵枫心头滋味难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涌上心头。

　　世间美好之物如此之多，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一段不可能的感情，真的值得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慕薇然见陆灵枫神色间很是有些伤怀，温言安慰道：“殿下，人各有命。这是雾满月自己的选择，您不要太过伤心了。”

　　“我不是伤心。”陆灵枫回答道：“我只是……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世间明明还有更值得的事等着他去看、去体验。”

　　“人，真的可以随意轻贱自己的性命吗？”

　　“唉～”慕薇然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又说了几句开导的话才拎着自己的医箱走了。

　　陆灵枫衣服上粘满了雾满月的血，她看着身上的血迹，不禁有些迷茫。

　　雾满月死了，他生前毕竟也是云喜班的人，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云喜班的人自然是要出来收拾善后的。

　　雾满月的尸体很快被人抬走送去了义庄。陆灵枫什么忙也帮不上，继续待下去反而是给人添麻烦。

　　她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在门口不期然遇到了等候已久的王无月。

　　“你可有一丝可怜他？”陆灵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或许是想替九泉之下的雾满月问，又或许是想替自己问问。

　　“殿下，这是雾满月自己的选择。”王无月回答的很是坦然。

　　“你的心肠可真硬啊。”陆灵枫为雾满月感到不值。

　　而听到这句话的王无月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陆灵枫给了些银钱，嘱咐云喜班的人挑个风水宝地将雾满月好生安葬。

　　临走时，王无月主动送她出门，随后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十七殿下今后可要小心了。”

　　陆灵枫震惊地看向他：“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王无月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十七殿下，你我就此别过。今日之后云喜班就要离开京城了，我想不出意外的话，殿下与无月不会再见了。”

　　“你们要走了？”陆灵枫问。

　　“是的，恩恩怨怨爱恨纠缠，无月已经放下了。从此以后只想守着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陆灵枫恨从心起，咬牙切齿道：“你真的能放下吗？如此数条无辜人命，你后半生当真能活得安稳吗？夜半梦回之时，你可会梦到那些人在你耳边哀嚎哭诉自己的悲惨？”

　　“无月没有做过的事，又怎会心中不安？”王无月反问。

　　“你否认的倒是彻底，只盼你以后，真如自己所言重新开始。”

　　陆灵枫一时再无话可说，可王无月却有话想说。

　　“殿下心善，无月不忍看您日后被人算计而不自知。但是，无月也只能言尽于此，希望殿下以后能长命百岁，一生如意。”

　　陆灵枫疑窦丛生，王无月却无意再言。

　　云喜班离京那天，陆灵枫鬼使神差的去了城楼，远远目送着他们走远。

　　张鹤虽然还活着，可或许对他而言，在王无月身边可能与炼狱无二。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却只能被埋藏这段过去。王无月在外一向是个心地善良无害的模样，谁会真的相信这个老好人手里有这么多条人命呢？谁会愿意相信他是凶手呢？张鹤如今日日“享受”着王无月的精心照顾，到底是有苦说不出。

　　而王五月心思歹毒，知道了张鹤背后告状的事，虽然放过了他一条性命，可情谊参杂了不忠与背叛终究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他对张鹤究竟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付出所有信任与爱。

　　此事一过，陆灵枫有时候也会想，王五月对张鹤到底是爱还是占有欲，又或者是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