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佳拍档

黄唯依喜欢临港，向百川不喜欢独自一个人，于是那段时间，只要有工作需要去临港，向百川都会拉上黄唯依。跑业务她是他的神助攻，送资料她也能陪他聊天解解闷。朝夕相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二人也从工作讨论渐渐变得无话不谈，而日渐深入的了解也在他们之间滋生出一种超常的默契。

　　向百川出生在机关大院，喝三鹿奶粉长大。小伙伴都是大院里的子弟，父母都是公务员。从小到大读的都是重点学校，小学就参加全国夏令营，初中学钢琴、吉他，高中开始玩摩托车，参加极限运动；上大学组乐队、泡妞、学做生意。

　　这些信息是从他们交谈中拼凑出来的。而这些足以让黄唯依明白，她和向百川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黄唯依出生在全国有名的贫困村，少时父母常为温饱忧愁，初中之前她都没有完整的交过学费，每次都是“分期付款”。如果不是她年年第一的好成绩，也许早就被劝退了。她更不知道奶粉是什么，小学时候在姑姑家见到表哥们喝的一罐“麦乳精”，她用手指沾了一点偷偷尝过，那是她对“零食”的第一记忆。她最好的玩伴，倒是家境富裕，从小学钢琴、舞蹈。有一次，她带着她一起去到了钢琴课堂，老师把唯依当成是试课的学生，耐心地教了她入门手法，谁知小唯依一下就学会了，一节课下来，她模仿着玩伴的样子，竟能弹下一节曲子来。老师连连称赞她是学钢琴的奇才，并在下课后遍寻她的家长，想劝她报名。黄唯依见状，慌忙跑掉了。她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回味着刚刚的节奏，觉得钢琴的声音真是美妙极了。可是她知道，一节课一百元的学费，家里是根本掏不出的。少年清贫将她养得异常懂事，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要”，不要新衣服，不要零花钱，不要任何玩具，不要兴趣班的学费，甚至连提都不会提。她把那节钢琴课深深埋进心里，她发誓，以后一定会自己买一架钢琴，不管到什么年纪，她会把这些缺了的课重新补上。

　　黄唯依的恋爱经历也极简单，他只喜欢过两个男人。一个是他的初恋，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八岁记忆里的男孩子；一个是他的前男友，周同。而她与异性之间最亲密的举动莫过于两个不太美好的吻。初吻发生在她高二那年，吻她的人既不是她喜欢的男孩子，那男孩也没多么喜欢她，理由竟是荒唐的“真心话大冒险”。同班几个男生做游戏，男孩输了选了“大冒险”，就被同伴鼓动来吻学霸黄唯依。那是她的初吻，发生的突然又随意，让她多年耿耿于怀，并对接吻这件事奠定了糟糕的印象。第二次是她22岁生日那天，周同带着她去沂江最大的火锅店狠搓了一顿，出来又想带她去KTV唱歌，可是连去三家都发现价格高得离谱，最后还是黄唯依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太晚了，我想回去了”才作罢。

　　然后两个人手牵着手压马路，走到护城河的桥边，看到对岸有人在求婚，放着烟花和音乐，他们便停下脚步，远远见证着一份陌生的幸福。黄唯依心里升起一股感动，突然周同就吻了她。黄唯依也不懂得闭上眼睛，就那么看着周同的脸离自己如此近，他的睫毛长长的，眉毛浓浓的，就是刚刚不吃那么多蒜泥就好了。黄唯依想着，因为这个吻并没有传说中的“甜味”。而且，那种口水交杂的感觉也并不美妙。

　　黄唯依当然不会把这么简单而白痴的恋爱史讲给向百川听，因为在她眼中，向百川就是个浪子，混迹情场，阅人无数那一种。得此结论的缘故是一次她在网上看到一个有趣的段子，一张婚宴的照片，上面有一个席面是专门的“前男友/前女友席”觉得很有趣，便分享给向百川。向百川一看，嘻嘻哈哈说道：“这要是我结婚设这么一席，恐怕一张桌子是装不下的。”

　　黄唯依只和他聊来到沂江之后的事情，那是她引以为豪的经历，高考之后的人生才是她自己创造的。一路走来，她几乎每份工作都能得到老板赏识，她打过交道的每一个客户都喜欢她，她做的每件事都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自己，这才是她的骄傲。

　　“我记得你说过你换过十二份工作，那你之前还做过什么？”向百川问她。

　　黄唯依用手托着下巴，说：“那可多了，当过老师，做过兽医，在外贸公司做过跟单，在银行干过后勤，还在保险公司呆过，还有投资公司、建材公司、新能源公司......还给两个老板做过秘书。”

　　“这其他的也就算了，老师和兽医？行业跨度也太大了。再说你的专业也不是这个，怎么做得来？”

　　“老师是国学老师，专门教兴趣班的，我专业是播音主持，普通话和授课都没问题，但是国学我也只是兴趣，基础很薄弱，所以在正式上课前，我也是学习了好久。”

　　“那为什么不做了？”

　　“我离职时已经是我们学校级别最高的老师了，而且所有的课程教案全都走了几遍，再做下去就是无限循环。”

　　“无限循环？”

　　“对啊，基础扎实了，一切都是现成的，每天就是一遍遍对着不同的学生重复。”

　　“看来，你是不喜欢上课。”

　　“不，我喜欢和学生们呆在一起，虽然很累，但是和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可我不喜欢重复的生活，而且老师和家长们都不喜欢我。老师们觉得我的课堂太随意，家长觉得我把孩子们带得没有规矩，其实什么是规矩呢，孩子就该解放天性，诗重要吗？文章重要吗？他们需要感受的是诗意的人生。”

　　向百川听得有些迷糊，问：“这和你离职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当时我的总监说了一句话，对我影响挺大的。”

　　“什么话？”

　　“他说，有些人是真的活了一辈子，而有些人，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不过是七八十岁才埋进土里。我那时候就觉得，如果继续重复着那些工作，就像是死在了二十几岁一样。”

　　向百川笑笑，说：“是你总监不够聪明，把你这么一个人才给说走了。”

　　“他很支持我，他说我还年轻，本来就该多体验体验人生。他是个很智慧的人，他说的很多话我都记得。”

　　向百川接话：“你那么听他的不还是离职了。”

　　黄唯依玩笑着说：“不离开他怎么遇见你呀，领导。”

　　向百川感叹着：“我可不是什么有智慧的人，只怕将来有一天也留不住你。”

　　黄唯依听到，突然有些伤感，他看了看百向川，一句话没有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实现你的目标。”

　　“我的目标？”向百川愣了一下，然后问：“你觉得我要实现什么目标？”

　　“你想把优沃做大做强，让整个沂江整个建筑行业都知道它的存在，你要做大老板，上市的那种。”黄唯依像念经一样回答着，仿佛这一句已经被熟读很多遍，烂熟于心。

　　“所以，我的目标就是挣很多钱，做大老板喽？”向百川玩味着，似问而非。

　　“那倒也不是，钱不是你最想要的，但是很多东西本来也只能靠金钱来证明。”

　　“比如？”

　　“别人的尊重、认可，甚至是仰慕。”黄唯依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感到了不安，这感觉如同揭露了一个小偷的罪行一般，会将她与向百川都陷入难堪。她别过头去看窗外，装作无意地结束了这场交谈。

　　向百川沉默了，不再说话，他有点讶异，有些事情有些情绪他是不会向任何人表露的，可是竟然这么轻易就被眼前这个女人给看穿了。没错，作为从小生活条件就不错的他来说，他对金钱并没有那么大的渴望，他渴望的是另一些东西。大院一同长大的伙伴从出生就注定了一生的轨迹，从小比学习，长大了比才艺，高考比院校，毕了业几乎无例外的去走仕途，做公务员，考事业编。成为公职人员才是他们这个群体年轻人的“正业”，而他做生意，注定是要被看不起的，更何况还是创业刚起步没有收入的阶段。他要证明自己，他要比那些人更早致富，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从小他听够了“别人家的孩子”，但那些成绩、书画、比赛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坚信成年后的相比才是最致命的，长大后的“人生赢家”才是最有震慑力的。

　　不仅如此，公司初具规模后，他更加确定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生来注定要成为一个成功人士，一个前呼后拥万众瞩目的焦点。每天勤勤恳恳当牛作马，还要看领导脸色，与同事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仕途”他是瞧不上的，那种日子哪有做老板舒服。现在的向百川，有专门的队伍为他工作，有朋友同学来帮他成就事业，每天出门见的不是什么“总”就是“主任”“部长”，回到办公室有如花似玉赏心悦目的面孔相迎。还有黄唯依这样聪慧机敏的女人形影不离，她的脸上永远都有微笑，不是对客户和陌生人那种礼貌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真实的笑容；她的眼里永远有关怀、有倾慕；她的手心永远是暖的，她是一个有温度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不会坐在机关单位的办公室里的，是那些人一辈子也不会遇到的女人，只有他向百川才能驾驭这样的女人，只有他才配得上这样的人倾力相助。从她的眼神里，从她的话语里，从她一点一滴的行动里，他都能够确定她已经完全臣服于他，而他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她，他确实需要她，虽然没有黄唯依他也一定能够成功，但是有了黄唯依，一切或许可以来得更快一些。

　　“你就是我的天使，保护着我的天使，从此我再没有忧伤

　　你就是我的天使，给我快乐的天使，甚至我学会了飞翔”

　　看风景的黄唯依随着音乐轻轻摇晃，窗外树影葱葱，秋风徐徐，如童话一般安静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