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美却毒
吴文斐与朱文章坐了前头的宽敞马车，舒景与舒墨坐在后头。
朱文章登上马车的时候，对着舒景舒墨二人开怀一笑。
那笑容，简直犹如三伏天，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甜滋滋。
一路上，舒墨都在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自打来了涿州，她还没怎么出过城，这条路，跟她与舅爷来的那条路，风景不一样，土地干裂，植被少，空气有些干燥酷辣。
她皱着眉头，心中百折千回。
舒景微微一笑：“说起来也是奇怪，今日宴席上选的酒，只是普通的黄酒，还不如咱们平日喝的桂花酿有后劲，这吴县令混迹官场多年，竟然选了两个如此毫无酒量，也无酒品的衙役跟着。”
舒墨的眼睫毛在刺目的阳光下微微颤抖，声音懒懒的：“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人品差，自然酒品也不会好。吴县令摆这样大一个架子，岂料聪明反被聪明误。”
舒景目光和煦，似无意地叹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酒，还是借酒装疯。”
舒墨倒是一个激灵，却将面颊转向外侧，阳光真的好烈啊，可她的心里，却还是冰冷的。
那两个衙役，自然并非喝酒喝醉的。
在他们一行人到达涿州之前，舒墨便知道他要带来二名衙役。
这两个人长相强横，武功甚高，但为人轻浮，酒色不忌。
自然，他们在吴文斐面前，伪装得还不错。
在去书房之前，她便发现二人困倦了，便故意叫了丫鬟与之攀谈，请他们参与中午的家宴，说还有上好的酒，二人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在宴席上，吴文斐原本不欲让二人喝酒，但当时气氛尚好，二夫人又温言软语，说这酒并无什么后劲，两名衙役见这位县太爷的妾室俏丽温柔，心旌摇荡，自然是愿意来几杯的。
吴文斐虽然多疑，但他尝了口，也发觉这酒并无什么后劲，只是甘冽芬芳，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彼时，他的心中思虑的是，如何把那位小师爷挖过来为他所用，看起来那少年与朱文章关系甚好，但，若是开出高价，人为财死，想必不会不愿意。
那酒，确实没有什么后劲，但是……菜，可就不一样了。
席上菜肴众多，皆是黄姐手笔，以黄姐的水准，自然宾主尽欢。
但其中有一道菜色，却是格外特殊。
那是一道青笋腊肠。
此前，当朱文章为如何宴请吴文斐大费脑筋，头都要秃了之时，舒墨闲闲地提出，东陵县的烟熏腊肠特别出名，广受赞誉，据说吴县令以这道菜为豪，在饭桌上一个人就能吃光一盘。
朱文章心想有理，赶忙派人去东陵采购了几串腊肠。舒墨又道，这菜是专门为吴县令所准备的，所以他们几人，最好是不要动用，省得到时候吴县令这位贵客还要跟他们抢菜吃，大为不妥。
原本朱文章就不大爱吃腊肠，二夫人也嫌腥膻。舒景一向饮食清淡，也不太吃内脏之类。
朱文章点头道：“有理有理，那这道菜就放在吴县令手边，我们几个人都不夹，专门留给他！”
然而，令朱县令很是不解的事是，那道青笋腊肠，端上来了以后，吴县令只是看了一眼，眼神略有怪异，却并未动筷。
当时，朱文章还紧张得背上全是汗，心想小墨提的这道吴大人最爱的菜式，怎的他尝也不尝？莫非，是黄姐的做法，他不喜欢么？
但幸好，之后的菜，吴文斐都很满意，吃得很快意，这道青笋腊肠，全部被王猛与周龙几口下了肚。
王猛与周龙二人都是东陵本地人，加上这种习武的高壮大汉，都爱吃这油腻腥膻之物。
朱文章心想，就算吴县令没吃，但吴县令的手下吃得如此畅快，那也算是自己的功劳，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结果，没过一会，一边大嚼腊肠，一边喝着低度数黄酒的王猛，突然浊气上涌，面色血红，低吼一声，就乜斜着眼，朝着二夫人香竹，摸了过去……
是的，那道青笋腊肠里面，放了东西。
舒墨眯起眼，想起后院里的那丛灼目的夹竹桃，美，但是有毒。
夹竹桃中有一种毒素，加以巧妙炼制，可迷人心魄，激发出人潜意识里的黑暗与欲望。
她在云照生活了近两年。
云照位于南疆附近，山涧幽谷里有各种各样的野生植物，生长得极其繁茂。
其种类之繁多庞杂，生长之旺盛，还有许多变异之种，颜色与形态都十分诡异美丽，比她曾经在府里读杂书时，看到的记载，都要丰富庞杂。
有很多，她都没在书里看过，也是，写书的人，又有几个生活在这边境，喝风饮露，与毒虫蛇蚁打交道。
她倒是有些兴趣，但她不会轻功，也不会对付那些蛇虫鼠蚁，也只能远远站着看看。
有一日，她带着二丫，在烈日骄阳下小心翼翼地观赏那些植物，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奇异的感觉。
全身似乎有什么流过，再看那些植物，竟然有了不同的感觉。
有些植物，她原本只晓得大概的种类，有些根本一无所知。但再看过去，发现大多数，竟然连它们的习性，用途，是否营养，是否适合食用，是否能拿去炼药，都一清二楚。
是的，这原本是苏茉的记忆。
苏茉离开舅爷的家以后，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云照，在这期间，她不知有了什么际遇，对植物的了解，竟然超过那些医书药典。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己在占据了苏茉躯体的那一瞬间，苏茉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这身体，可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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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对于夹竹桃的毒，她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王猛与周龙二人，都中了这夹竹桃之毒，这毒无色，但有一点点奇异的香味，但掺在油腻腥膻的腊肠里面，几乎根本无法发觉。
但，王猛好色，周龙好酒，所以王猛色迷心窍，竟去调戏二夫人，周龙只是瘫倒在地。
当然，若是周龙也好色，中了夹竹桃毒素之后也去调戏二夫人……那么，就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