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谁人再会
郑子溪说道：“不是我们带来的丫头，是三舅的。”
徐佑倧觉得该是在说孙喻雪，可四周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她不见了。他心里一紧，突觉得有些不对。
郑子泓搭腔了，“是说那个孙姑娘吧？方才还在的。”
“她说不敢妨碍爷儿们说话，老太太那儿差事急，就自己退下了，我许了的。”郑子溪忙接口。
徐淐径没了兴趣，府里用个丫头这等小事，本不是他关心的。只是方才恍惚觉得在郑子溪身后看到一个阴鸷又古怪的眼神，顺口一问，“怎么，我却听不懂了，究竟是你的还是老太太的？老太太手下的丫头派给你用了？”
“孙姑娘现在是我的丫头。”徐佑倧简单解释道。
不说便罢，徐淐径听了这话，突然触动了一样，“孙姑娘？噢，我倒是想起一事来，内人同我说过的。孙姑娘……我懂了。”徐淐径想起了柳氏同秀姨太跟他讲着好玩儿的事，三弟终于要纳房里人了。不过作为徐家族长，他却只关心徐氏一族在朝中的利益权责，女人家的谈资，若非大事，在他心里便都是杂事，并不在意。
“什么？”徐佑倧心提起半截。他丝毫不知道什么房里人的事儿，他心里记挂的是旁的事情——徐淐径的秘密，天底下知道的人，除了他自己，就是孙喻雪最接近真相的某一端，他不想提及她也是为此，虽然徐淐径不可能知道什么，孙喻雪也并不真的知道徐佑倧心中所想那一滩乱，徐佑倧心里仍是一抽。
本能地，他不愿意孙喻雪再同徐淐径扯上关系，不愿这几个人再说这件事。真相未明，一切都最好维持原状。
“无事。不过若是如此，丫鬟如此拘谨，见了主子不回话再退，只避着，却也需仔细教导。方才子泓也在，这么多下人都在，怎么我一来就避开了？”
“是，我回去定然教训她。”
“大舅舅，你干嘛凶人呢，那个丫头就是心直口快些罢了，人蛮好的。方才她就是差事急了，况且是回过我了才走的，老太太叫她在身边教训呢，肯定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徐淐径吃了一惊，看了看徐佑倧的眼神，一副另有隐情的样子，反而心生疑惑，这丫头怎么了，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连小子溪都出来维护了？
“是大舅鲁莽了，不该不该。可话说，我倒本来没这么在意。子溪今日有点奇怪，看来你们俩是不错的朋友？”
“倒也不是，”郑子溪别扭着，东莱的事她绝不会再往外说了，尤其众人之前，现在不仅她哥哥不知道，大舅一知半解，这些跟随的下人一定都不知道，她灵机一动，含糊道：“那个姑娘医术很好的，我很在意呢，她爹是太医，看她年纪小，人很伶俐的。”
隆喜在一边插嘴：“孙太医常在咱家走动，有太太小姐身体不适，常要大夫随看着，可是男子多有不便，当然不能在内院里久待、或者过夜的，所以留了他女儿孙姑娘在咱家中住下，不必每日白天才来，算来可能来了几日了，方便晚上过去侍疾的。”
徐佑倧不敢过多为孙喻雪遮掩，说多了反而是漏洞百出，偏偏郑子溪心直口快的，又不知道一丝内情，难以预料她说什么，做什么。连上多嘴多舌的隆喜，将孙喻雪的背景身世卖了个干净。
徐佑倧点点头，“确实如此。大哥，不过是个丫头，子溪便是没怎么见过外边儿姑娘的野样子，比较新奇罢了。”他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给郑子溪，令她快些闭嘴，不能再说了。
“原来如此。依稀有点印象了。这是好事儿，你们这些弱不禁风的丫头太太们也须有专人来照顾。”徐淐径若有所思。
这边儿郑子溪闭嘴了，郑子泓又笑道，“若我说，怪道大舅舅和三舅舅都留了意，我方才看着，虽说衣衫扮饰清素，那姑娘呀，人长得清丽好看，像是亲戚小姐，不像个丫鬟大姐。”
听了这话，不仅郑子溪，徐淐径和徐佑倧脸色都变了一变。
徐淐径笑道：“子泓，你如今也大了，议论起丫头来了。”
“大舅舅，我不是那个意思……”
“罢了罢了，不说了，站在这儿半日了，我伤了的腿都要疼了。三弟，你的伤也还没好呢，走，咱们同去我屋里，坐着好好叙一叙。你俩也来，柳舅母好久没见你们了，也念叨呢。”
众人一起走了。
正走过九曲桥，要踏入新苑前，徐淐径一回头，冷不防看到通向老太太院子的廊道里，站着一个怯生生的素白纤影！远远地看不大清，但是那个人似乎在凝望着这边。
无端一怔，徐淐径恍眼再看去，那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心里一紧，不知怎么地，总觉得那人无言地盯着的，正是他自己。
徐淐径所料不错，那个身影便是孙喻雪。她匆匆脱身后，并没有回去当差，偷偷又转了回来，在他们身后。她在盯着这横亘两世的大仇人。
重回徐府的第二天夜里，她便开始四处打探。从老太太的屋子起，丫头的屋子，管家的屋子，到二爷、大太太的、二太太的，她要一处一处搜清楚。只是徐淐径的屋子先放过了，她孤身一人，力量实浅，尚且不想惊动。
上辈子的记忆给了她轻车熟路的便利，开始还很小心，每一步都谨慎从事，没遇到什么风险。多谢徐府管理不严，这太平时节，上夜打更的人也不经心，他们只顾守着大门、二门、偏门没有贼人进入，余事就不管了，偶尔还聚起来赌个小局，从不可能有四处巡视的事。
宫桥轻手嗫脚地进去屋子里，点上轻罗香，让屋子里的人睡的更沉，便开始翻看桌子、柜子、箱匣、衣物，如入无人之境。
“又没什么异常。”孙喻雪心里想着，可能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
老太太的屋子之前就翻过了。今日要翻看的，是二爷的卧房和书房，二爷的两个姨太太的屋子都翻一遍。如今一会儿过去了，一无所获，他们似乎没什么惹眼之物，亦没什么生活乐趣，书本、玩器均很少，连封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