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过饭点就没什么人了,程景遇蹲在后院石墩上玩手机。
程苒端着一摞要洗的餐具,“小景,店里的青菜不多了,你去周婶那里买点。”
原本备了一天的量,但今天的客人比平时多些,下午要是不去补点,晚上根本不够用。
“哦~等我玩完这局!”程景遇转了个身,他正玩到兴头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断他七杀的成绩。
而且谢哥说了,玩好了这个游戏,以后组团才带他玩。
“早点去买,不然晚上忙不过来。”程苒提醒他。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说完嘴里仍嘀嘀咕咕着。
程苒听不清,大致能猜到又是些不耐烦的话。
程苒在水槽边洗碗碟,看到自己拿画笔的手,现在不仅变得粗糙,上面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她叹了口气,加快了洗碗布的搅动。
玩完一局,程景遇从墩子上跳下来,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用嘴接水喝,“除了青菜,还有买什么?”他用手背擦嘴,问道。
程苒想了一下,“那买点五花肉吧,要那种肥瘦相间的,记住一定要买新鲜的啊!嘶~”她手指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手指被缺口的碗扎到了手,口子不大,有点深,血不受控制的冒出来,看着程景遇的背影,她把手放水龙头冲了冲,含在嘴里。
谢明堂推开那扇铝合金门时,看到程苒坐在一把木椅上,望着头顶方寸的天空,发呆。
藤架上垂下一根花枝,正好搭在她肩旁上,整个画面柔和,且美不胜收。
听到声音,她转头看到人,疲惫眼睛瞬间有了光。
他携清风而至,吹得她心湖阵阵涟漪。
“程景遇说,你在这里。”谢明堂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
他刚从二伯家出来,那边吵得令他头皮发麻。
再说,遗产分割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他,所以他找了个借口遁走。
谢夫人再三叮嘱记得回旅馆收拾东西,但昨晚他有事没来,走之前理应过来打声招呼。
“后院里有点乱,你去大堂里坐。”程苒站起来,把垂下来的凌霄花枝扶到架子上,弯腰将塑封好的碗筷放进墙角的箱子里,把路通一通。
“你——手受伤了!”谢明堂上前,扯过她的手,看到指头上的伤口边缘都泛白了,“有创口贴吗?”
程苒被刚才的力道震懵了,手抽出来不是,不抽也不是,她支支吾吾回了句:“没有。”
她还没缓过神,谢明堂已经走了,如果不是空气中残留着熟悉的烟草气息,她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街对面就是白象药房,谢明堂买了消毒棉和创口贴。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合适,他把东西推到她跟前,“夏天温度高,伤口要是不处理,容易化脓留疤。你是女生,应该要更注意一些。”
末了还补一句,“有次谢萌被玻璃渣划到手,以为没事,结果就留了疤。”
在他眼里,女生都爱美,都不会喜欢身上有疤,但他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程苒手上其实有很多细小的疤。
消毒棉盖住伤口,刺痛感传来,程苒笑道:“嗯~我会注意的,谢谢!”
“你要吃点什么吗?简单点的我可以做。”在学校,她就听说他总不按时吃饭,有了昨天的经历,或许他今天也没有吃。
谢明堂看了眼时间,“不吃了,我一会儿要回去收拾行李。”
对啊,他今天要走了。
“程苒,三只小猫都被领养了。”他今天过来,就是想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真的吗?太好了!猫猫们终于有家了!”她当时走得急,好在小猫们都送店寄养,汤圆只能拜托谢明堂帮忙照顾。
现在小猫们都找到了新家,她心里悬着的几块石头终于落地,就只剩下汤圆了。
谢明堂给她看小猫和汤圆的照片,两人头挨着头,靠得很近。
张驰跟条死狗似的摊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汗,后背也湿成一片。
吴越靠在窗口,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嘲讽道:“五公里就喘成这样~哼!中考体测你走后门的吧!”最近,他才知道,中考体测的考官就是倪大飞他老子。
“老子走个屁后门,运气好不行啊!”张驰在地上扑腾了一下,但实在没力气,又躺了回去。
“越哥,给我喝一口,我快渴死了!”张驰吞咽着口水,一瓶水根本不够解渴,他现在做梦都想跳进河里喝个痛快。
“老子不想……跟你间接接吻!”吴越仰头,半瓶水见底。
“你好狠的心吶!当年为了救你,我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给你赎身,如今你看我落魄,就弃之不顾,早知你如此薄情寡义,我……”张驰戏精附体,现在就差一手绢,边抹眼泪边骂他负心汉了。
吴越任他叽歪,末了回一句:“你不去演戏,还真是可惜了。”
这是一家野外探险俱乐部,设备和地形图都是特种兵训练的风格。
吴究慈出任务之前,督促他训练不能停,并下了死命令,他回来检查。
自从上次发烧,吴越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素质有所下降,这不~抽空就拉着张驰陪他一块锻炼。
前两天,他拉着张驰在网上报了这家俱乐部“神秘档案”的训练,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根据线索和提示找到装有神秘档案的盒子才算完成任务。
简言之,这是一个体能训练加探险的游戏。
两人穿着迷彩服,沿着山头跑了五公里,才到达了第一个能量供站,按照大众点评上写的,前面还有三个补给站,余下十五公里。
“越哥,我能放弃吗?我好累~我小腿疼~”张驰的脸被汗熏得红彤彤的,看上去委屈得很。
吴越把矿泉水瓶儿捏成团,扔到垃圾桶里,吐出一句特戳心窝的话,“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你是打算今晚在山里喂蚊子?”两人的手机,还存放在山下俱乐部柜子里,如果下午五点前不去取,就只能明天再取了。
“嗷~~~我就不应该答应你,下次……呸,绝对没有下次了。”宿舍的床,它不软吗?张驰内心早已泪流满面。
“话说,越哥你干嘛叫我啊,你不是跟学霸走得近嘛!为什么不叫他?”他最近跟大飞玩得好着呢,本来今天要约大飞去游泳馆的,结果被吴越拽到了这荒山野岭的破地方。
“怎么?我跟你走得远?”
“也不是,主要是这累人的运动,你和学霸更适合组CP!对了,你爸真想让你去当兵啊?”
“废话那么多,结束之后请你吃烤肉~”
吴究慈走之前,对他说:“儿子,爸爸不逼你选择,相反,无论你未来想要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父子俩相依为命十几年,吴究慈没有再娶,他也没逼他爸不娶,只是彼此这样的生活,就已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如果不是马上要高考,吴究慈还会让他任性几年,可他心里始终牵挂着儿子的未来。
从海城回来后,谢明堂生了场病,谢夫人自责得不行,把人拦在家里养着。
其实,谢坤霖与他二哥关系不亲,好多年都老死不相往来了,但这次人走了又不能不去,长辈离世小辈自然是要去的,但谢夫人多少信点老人的说法,谢萌太小就没带着去。
只带了谢明堂,可这刚回来人就病了。
谢夫人担心他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赶紧去寺庙里求了张符,烧成灰泡水里让儿子喝下。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就到了高三开学。
开学一周后,程苒才回学校报道。
这天,吴越准备去篮球场打球,程苒刚从老师那领到书,两人就在走廊里碰上了。
吴越假装若无其事的擦肩而过,可有些喜欢压根就藏不住。
当他都走到楼梯口,见人也没有找他说话,他往回走一把拉住人,气冲冲地说道:“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咱俩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一针见血的因果关系,吴越脑子里全是“你好狠心”!
“吴越,松手!”程苒疼得蹙眉,放弃了挣扎,“我没说不可以做朋友。”
吴越松开,看到程苒手腕都被他捏红了,又开始暗骂自己是混蛋,竟不干人事儿。
“程苒,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看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我有点慌,对不起!对不起!”吴越语无伦次的道歉。
程苒说:“吴越,你救过我,也救过我妹妹!只要你想,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反正,就不能是男女朋友呗!”吴越肩膀耷拉着,无比失落。
在回来之前,程苒有点怕面对他,但当真正遇见后,发现其实也还好。“吴越,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也许做朋友,反而比你想要的更适合,也更开心。我们试着做朋友吧,可以一起打游戏、学习、吃饭的那种。”
吴越对她一直都很好,而她多少也仗着这份真心,对他爱答不理的同时,也享受着他的包容与保护。
“那你不要躲我,行不行?”吴越一时很难理清这个“朋友”的分量,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忍受程苒对他视而不见,那种感觉令他抓狂。
“嗯~我不会躲着你。”程苒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