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嘈杂
“有点歪了，再往左边一点儿。右边儿再高一点。不行太高了，再下来点儿。我觉得可以了！”
“那我贴了啊！”乔夜头都不敢转，胳膊更是不敢动，“你确定正了？”
“正了正了！”陆染道。
乔夜把海报的四个角小心地摁了上去。
陆染虽然没动手，但这时候作为一个指挥的，也觉得满头看不见摸不着的大汗，必须得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才好。她道：“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摘下来。”
乔夜道：“你别歇着啊，还有两张没贴完呢。”
陆染哀嚎一声，站起来重新回到了正对着墙的位置。
她眼睛一瞥，忽然看到了乔夜摊开放在一边的两张海报，问道：“你不会这个也要贴吧？”
乔夜正拎着一张新的海报在比划位置，闻言艰难地转过头。
“当然不啊！我有病吗？签名海报往墙上糊？”乔夜道，“我放那边是一会儿要裱起来的。”
陆染闻言，缓缓比出一个大拇指：“行动力真强啊！”
“不然开学以后去学校了，这些东西我不放心啊。”乔夜道，“快看看，歪了没？”
“嗯……左边往下一点。好了。”陆染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道，“你快搞完了没？晚上的聚餐别忘了。”
“我没忘！”乔夜拿起最后一张海报，“快了快了！”
*
“唰——”出租车在一家饭店前停下。
陆染和乔夜一前一后地从车里钻了出来。
“嘭”的一声，车门在身后关上。
抬头往装修得简洁而大气的饭店大门望去，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
“许哥！”乔夜挥挥手。
许易一看到她们就动身走了过来：“我说要去接你们你们不愿意，最后自己打车过来？”
乔夜道：“你又不顺路。”
“你们到的还挺早的，人还没有来齐。”许易说道，“我们先进去吧。”
这次的聚餐是他们律师事务所的头头裴叙提出来的——也就是一毕业就把许易绑走了的那个前辈——说是要趁着开学前小聚一下。
但这也只是裴叙为了聚餐想出来的千千万万个理由中的一个罢了，毕竟他们三天小聚一次，十天大聚一次，其中的理由不乏一些奇奇怪怪的，诸如：今天B市下雪了，虽然他们远在首都，但是也值得庆祝一下。
乔夜他们三人穿过大厅，在略深处的一条走廊内停下，打开了一间包厢的门。
*
“咔嗒”。
顾屿从包厢的门里走出来，反手带上了门。
他靠在门边的墙上，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片刻后站直了身体，转身往走廊的前方走去。
“顾屿？”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屿回过头，发现是正从洗手间出来的喻景。
喻景挺意外的样子，上前两步，问道：“你去哪儿？”
“我身体不大舒服，所以先回去了。”顾屿说道，“你放心吧，我都跟他们说过了。”
“可是今天来的是——”
喻景还没说完，就被顾屿打断：“队长。”
喻景闻言，轻叹一口气，半晌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顾屿应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直到按下电梯的时候，身后才传来了喻景回到包厢时关上门的声音。
顾屿回头看了一眼，拿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我提前出来了，你去停车场吧，我在那里等你。”
他们的包厢位于酒店的顶层，除了偶尔走过的服务员几乎看不到人影。
电梯一路直达停车场，顾屿出了电梯门，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往车停的方向走过去。
司机正在别的地方吃饭，临时接到通知赶过来，还要一会儿时间。
顾屿站在车和墙的隐蔽缝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正打算拿出手机来打发一会儿时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
这几个月锻炼出来的警觉让他立马收了手机，一边伸手去摸口罩一边往那个阴影里看去。
“咔嚓”。
一点火光在阴影里倏然亮起，同时也映亮了打火机后头那张正在点烟的人的脸。
顾屿几乎是在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的一瞬间就把口罩扯出来戴上，转身就走。
“哎！”
他这一走便把自己的踪迹也暴露给了身后的人。那人立马喊了一声，踩着咵嚓咵嚓的脚步追了上来。
顾屿应都不应一声，埋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小屿！”身后的人又叫了声。
顾屿的身体一僵，连脚下的步伐都顿了一下，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勾起的丝丝缕缕错杂的情绪扯得他心脏钝痛了一下。
他硬是忍住了涌上鼻头的酸涩，脚下片刻不停。
正当他快要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慢了下来，一声叹息轻轻响起：“小屿啊，你就不愿意停下来看看爸爸吗？”
电梯的按钮近在咫尺，上边的屏幕显示电梯此刻就停在这一层，只要他按下就能逃离出去，但是他现在怎么都按不下去了。
“或者让爸爸看看你……”
沙哑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底下停车场里，苍老又空洞。
顾屿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的时候，微红的眼角已经恢复了正常，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一丝情绪。
“在哪里买的地址？”顾屿冷漠地盯着面前那个微微驼着背，头发凌乱而斑白，发黄的皮肤上冒出青色胡茬的男人。
他刚点的烟还夹在因为常年被烟熏而泛黄发黑的右手手指间，烟灰簌簌落下。
“嘿嘿。”男人笑了一笑，眼角的沟壑蓦然加深，答非所问道，“小屿长高了啊！”
顾屿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你又是来要钱的，我现在没钱。”
中年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把手里烟在一边的墙上掐了，手在裤腿上擦了擦，低声道：“你怎么会没钱呢？现在你不是红了吗？我打开电视就能看到你……小屿，你是不是还在恨爸爸，我——”
“是！”顾屿打断他，“我是很恨你，所以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更不要去打扰我妈和我姐！”
“小屿！”中年男人急了，脚往前踏了几步，上前要去抓顾屿的手，却被顾屿面无表情地躲开了。
“小屿……爸爸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来找你……”中年男人小声道。
“你哪次来找我不是这么说？”顾屿道，“我给了你钱，然后呢？你又去抽烟喝酒赌博，花完了以后又来求我？”
顾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激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说道：“我最近真的没钱，你走吧。”
不远处，司机刚好从另一侧的电梯里出来了。
顾屿侧身绕过他爸爸，压低了帽子快步往车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