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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情语绵绵(3)

二人慢慢落地,程在天仍旧牵着她手,一步一步朝那客栈走去。那客栈并不甚大,人也不多,许多餐桌上空空荡荡的。

  店小二道:“二位客官,用餐还是住店?”程在天道:“先吃晚餐,这才住店。”店小二道:“是。”

  法媞梅问道:“有什么菜?”店小二道:“真是惭愧,小店肉菜全都不剩多少,只有葱油凉面和烤猪肉了。”程在天道:“那便两个都上。”法媞梅连连摇头,道:“不要烤猪肉,上两个葱油凉面。”程在天奇道:“你不爱吃烤猪肉么?”法媞梅道:“程大哥,本教教规,凡是本教教众,一律不许吃猪肉。这也是《可兰经》定下的律法。”

  程在天道:“你们的教规是你爹爹定的,那也罢了;你时常提到的《可兰经》,又是什么?是佛经么?”法媞梅道:“这可难说明白了。爹爹说,本教源出波斯,是自波斯迁来此处的。两百多年前,有位圣人名叫穆汉默,受了真主的开示,在天方之地开宗立派,就叫作’天方教‘。他又编写了《可兰经》,凡是教派中人,都按这部经书的话来行事。再过不久,他的教派传到了波斯,又由波斯传到了这里,但仍是叫作‘天方教’,仍旧崇信真主,按《古兰经》办事。”程在天道:“既是经书,那倒也不怪。佛门子弟,岂止猪肉不能吃,羊肉、牛肉全都不能吃呢。”

  这时店小二端上了两碗葱油凉面,程在天道:“你先尝尝罢。”法媞梅道:“不,还是你先尝。”程在天道:“这又是为什么?”法媞梅笑道:“你先尝了,若是难吃,我便不吃啦。”

  程在天拗不过她,吃了几口,闭着眼睛,捂着嘴说道:“好吃,好吃。”法媞梅道:“你还说假话!这凉面很难吃罢?”程在天道:“的确好吃,你不信也尝尝看。”法媞梅动了动筷子,把一根面条嚼了嚼,苦笑道:“真好吃!吃了一遍,再也不想吃第二遍啦。”程在天却若无其事地狂嚼硬吞,一边吃一边说道:“小二哥,这凉面好吃极了,再来两碗!”法媞梅顿觉好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装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罢四碗凉面,程在天问明价钱,从怀里掏出十几文钱给了店小二,便对法媞梅道:“我们如今上楼去歇歇罢。”法媞梅笑道:“为时尚早,你现在便累了么?不如先玩一玩。”程在天道:“那该玩什么呢?”法媞梅道:“要是我家里,供人玩耍的东西可多啦。可这里……”程在天灵机一动,说道:“有了,有了。师父教我学了纯阳剑法,不如我舞剑给你看。”法媞梅忽的一使劲,把他背上的剑拔了出来,灿然笑道:“好啊!”

  程在天见她手里捧着自己的剑,也毫不提防,等她把这把剑看够了,这才伸手接过。法媞梅道:“程大侠终于要施展盖世的剑法啦,小女子可等得急了。”程在天十分得意,离座挺剑向前一刺,也不管客栈中其余的人,便挥剑舞了起来。

  在场的虽见过许多江湖人物,却何曾目睹这等精妙的剑舞?只落得交口称赞。法媞梅见他在这狭小的方寸之间,淋漓尽致地舞完了整套剑法,全程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也笑道:“程大侠有如此神通,小女子好生佩服。”

  程在天得意道:“你爱看,我再舞一次给你看。”法媞梅道:“好啦好啦,你舞剑太急,额头上都出了汗了。咱们闲坐一下罢。”程在天便又坐下,跟她长长短短地谈了许久,心想这十来年的欢欣喜乐,都不及今日的多。

  就这样竟过去了一个时辰,法媞梅终于说道:“程大哥,如今有点晚了,到歇息的时候啦。”程在天道:“好。小二哥,咱们要两间客房,紧挨着的最好。”法媞梅道:“不,一间足够啦。”

  店小二听说原本的两间变成了一间,心想:“本店店小客稀,客人少定了一间客房,也算是少赚了不少钱了。”于是壮着胆问道:“小的冒昧,敢问二位可是相好?若不是相好,就算是兄妹,也是‘男女授受不亲’,似乎该分居两间客房才合规矩。”法媞梅道:“你哪只眼睛瞧出我俩不是相好了?我俩非但是相好,还好得很呢,少不了一块说话。你说,是该用一间房呢,还是要两间房?”店小二不敢望她,畏畏缩缩地道:“一间,一间。”

  程在天支吾道:“这……不如我俩各住一间房,免得别人说些什么……”法媞梅道:“程大哥,此地又没人认识我们,有什么相干?更何况,我们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情,怕谁来说?”程在天推脱了一次,法媞梅又再劝了一次,他便也默许了。

  两人便携手上楼,很快寻到了那间客房,进去把门关上。法媞梅推开窗,款款坐到床边,说道:“程大哥,我睡不着,你讲个故事我听。”程在天道:“你爱听什么故事?”法媞梅道:“我想听你们汉人的故事,只要好听有趣就行啦。”

  程在天仔细一想,说道:“有啦,这个故事是我妈妈说与我听的。有个小官奉命去送朝廷公文,他亲自准备了一匹千里马,却不骑在马上,只是跟在马身后跑。瞧见的人自然奇怪,问他:‘你既有快马,为什么不骑马?’他答道:‘如今我用六只脚一起走,不比四只脚快多了么?’”

  法媞梅捧腹笑道:“哈哈,有趣。可是我们方才那四只脚,比爹爹和那匹马加起来的六只脚还要快呢。”程在天道:“我这身轻功,全赖师父相传。师父说了,这轻功真的使将出来,普天之下没人能追得上。我学艺不精,比起师父还差得远呢。”法媞梅摇头道:“不差不差,方才连我爹爹都追你不过,依我看,程大哥的轻功够好的啦。”说完又点了点头,目含赞许。

  窗外的月光平静如水,照在她的俏脸之上,和她明媚动人的目光交相辉映,程在天看得更呆了。法媞梅又道:“我仍旧睡不着,你再给我讲一个故事。”

  程在天想了一想,又道:“有了!这个故事也是妈妈说过的,我到如今还记得。有个人刚从京城回家,逢人便说京城的东西样样比乡里的好。有一晚他瞧着天上的月亮,说道:‘这个月亮不好,京城的月亮要好多了。’他爹爹听了气愤,便骂他:‘天上月亮只有一个,哪里有什么好坏?’说完就狠狠打了他一拳。他忍着疼,又道:‘谁稀罕你这个拳头?京城的拳头要比你的好多了。’”

  法媞梅噗嗤一笑,却很快收敛了笑容,问道:“程大哥,你说你家在泸州,什么物产都有,漂亮的女孩子也是一抓一大把。你且说说,泸州是否要比这里更好?”程在天道:“要论物产,自然是泸州的好;可要论女孩子,泸州有谁人比你更漂亮?莫说泸州,就是遍寻天下,我想也找不着比你更漂亮的呢。”

  法媞梅道:“你真会说话,我们只是相识不久,你便这般说了。指不定哪天你又遇见了哪个漂亮妹妹,便把我忘了。”程在天道:“我对天起誓,我说的字字句句属实。”法媞梅笑道:“谁要你对天起誓了?要起誓,就对着真主起誓罢。”程在天便装腔作势地道:“真主在上,我所说的字字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法媞梅不禁发笑,道:“好啦,我信你啦。你还有什么故事么?我还要听。”程在天绞尽脑汁,或回想,或现编,又讲了不知多少个故事,终于有些困倦,再看她时,只见她绛唇含笑,竟坐在床上睡着了。

  程在天脑中各种杂乱的念头迸了出来,可谓是意乱神迷。他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似是自省,又似是在向月亮求教。终于,他静下了心来,轻轻把她放在床中央,让她好好躺下,自己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头靠着石桌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