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玉石俱焚
周周和祁玢先走了，苏娣在隐形，方莱要去追江衷执，习慕耘接过那袋千层盒子，语气里充满了对她“重色轻友”的谴责，“半个小时不回来，榴莲就没有了，四十分钟不回来，抹茶也会没有。”
方莱嘻嘻一笑，“慕慕你最好啦，我去也！”
然后很快，她就在退场的人群中追上了江衷执。
眼睛里皆是得意，“你被我抓到啦！”
江衷执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因为在方莱跑来之前，她“噔噔噔”的脚步声已经提前提示了她的降临。
“每个班有两个观众的名额。”江衷执言简意赅。
方莱不管，“那怎么不是给别人？”
“因为你太出名，我就被强塞了票。”
方莱哈哈大笑，完全不去考虑他这话是不是在挖苦人。也不管他说的是她太有名，还是她追他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不好的情况她都能跑偏了硬往好的地方想，何况现在这个允许她合理联想的。
“你要是不想来，被塞了票也可以不用来嘛，大三了又不用签到。”方莱得寸进尺。
江衷执抬手向她示意了手上拿着的书。
“噢～”方莱蹬鼻子上脸，“江同学想换个环境，来人声嘈杂的场馆专心看书呀。”
“......”
旁边有人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他们，女生在男生边上乐得不行，而男生的脸在她变本加厉的笑声中越变越黑。
“好了对不起，我收敛点。那个江同学呀，我今天是不是很厉害？”
“切合观众看点。”
“什么意思？是在夸我吗？”
“前四位是配音社的成员，表演中规中矩，虽然专业，但形式过于单一。你没有技巧则成了优势，观众看多了一样的配音风格，你的表演恰好使人眼前一亮。”
“...应该好像是在夸我吧。那什么，你怎么知道其他四个同学是配音社的？我都不知道。”
“...每个人出场前大屏幕上都会有个人介绍。”
“哦哦。”方莱点点头，然后她又抬起头，“你不是在看书吗，怎么观察得这么仔细？”
“......”
事实上，江衷执真的是来看书的。
至于为什么要跑来配音赛的现场看，大概是因为他在图书馆坐了一会儿后觉得一边在场馆坐着一边看书也算不拂女生多次邀请的好意。
然后至于为什么看书看着看着看起了比赛，那大概是因为...
初赛宣布结果的时候他刚好看不进去书了，所以干脆休息下放松大脑，顺便观摩下复赛。
......
方莱蹦哒着回寝室的时候，周周正抱着一个盒子从里面出来，方莱问她，“不一起吃蛋糕吗？”
不出所料，周周拒绝了。
晚上周周一般是不吃东西的，更别说甜食了，而苏娣好像除了做实验，别的事情她都不感兴趣，包括吃。
所以两块蛋糕就由习慕耘和方莱愉快地瓜分了。
……
周周把手上的鞋盒递给祁玢。
“五周年礼物。”
他接过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反应，不是很惊喜，也没有很意外。
打开看了看后，祁玢拿出手机搜索了下这个牌子的这个款式，在看到价格与那台笔记本不相上下后，他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后槽牙，“周周我有时候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怎么想的。”
周周此刻的表情是真无辜，又不解。
她本来想等过几天圣诞的时候再送，这样不但有过节的寓意，刚好还可以哄哄他。
但是看他这几天不停地生着奇奇怪怪的气，所以就提前送了，结果怎么...
又点着他了？
祁玢说，“我问你。”
周周乖乖点头，“好。”
“如果没有Pro，你还会送我这双鞋吗？”
看出周周的犹豫，祁玢强调，“我想听实话。”
于是周周便只好带着不太情愿的表情抬起头，“会送别的。”
不会送他这个价格在四位数以上的礼物，但还是会送别的来作为圣诞礼物。
“你真的喜欢我吗，周周？”
周周扬眉，不假思索，“喜欢啊。”
然而祁玢却失望地摇了摇头，“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想着感情总会培养出来的，但其实...在这个努力的过程中，只是让一直周到的周周变得更周到了。”
周周有点不安，“祁玢...”
“周周，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
周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好被塞了个新任务的原因，以至于她都没有机会失意一下，就开始投入到突然被分配而来的工作当中去了。
周周平时需要做的主要是在网上寻找素材，给视频拍摄创造话题，有时候网络上的热点大同小异，她也会自己在生活中找些特别的创意。
虽然这些就是当时签合同时要求的主要工作内容，但除此之外，合同上还备注了：“以及一些其他的事务”。
所以现在周周就不得不绞尽脑汁为这家公司旗下的一位主播艺人写一篇公关文章。
一篇关于她辱骂一位德高望重的男演员的道歉声明。
她在电脑上百度了三个小时，甚至查了一些国外的新闻，也仍旧没能在各个艺人的经典公关文中东拼西凑出一篇来。
实在是黔驴技穷，她只好壮着胆子通过她的运营经理问到了艺人助理的联系方式，再通过艺人助理套出了艺人经理的联系方式，最后艺人经理告诉了她这位艺人经纪人的手机号。而周周在听了又三个小时对方忙线的客服女声后，经纪人终于接通了电话，并告诉她，他已经辞职了。
......
就这样，周周从白天忙到了晚上，不仅没有完成工作，连一个字的交待都没有憋出来。
她面临了第一次被上级痛骂的职业危机。
但是为了生活，周周调整了下心态，重新扬起笑容，又开始向艺人助理套话。
【政哥，你能把这件事再完整地和我说一遍吗，不然我声明写得太官方没有真实性，说服不了大众。】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
【但是你只说了你们家艺人和男演员发生冲突的经过，我需要了解具体的原因才好写出说明。】
周周在心里补充，“而且你的经过也说得七零八落的...”
【你只是一个写公关文章的，我和你说这么多已经是在泄露我们家艺人的隐私了，你不会收了哪家的钱故意来套话的吧。】
周周终于没能忍住，她发了个【......】过去。
然后对方就不回复了。
虽然想抬头做人，但做事得低头。没办法，周周深呼吸，继续敲字，【现在的情况就好比你们随便找了一位公司的员工让她来写声明，但即使你们找的这个员工曾经是位高考作文获得了满文的状元，没有主题，她也只能交白卷啊。】
周周等了两分钟，聊天框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然而过了一会儿又停止了输入，并且什么也没发过来。
周周一鼓作气，【要不你告诉我你们艺人的联系方式，我和她沟通沟通？】
这次对方的回复就很快了，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周周连忙接起，“政哥你好，我是运营部的周周。”
“我是姚葭。”
“嗯？姚葭是谁？”周周纳闷。
“睛嵘传媒的主播。”
“呃...抱歉。”周周汗颜。
她不是没有对这件事的女主人公进行过了解，事实上她已经在百度，微博，知乎以及各个她能问得到的人那里详细搜索打听过这位主播的信息，只是...
她打听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她的艺名“呷呷”啊，而且为此周周还特地去搜了下这个字是怎么发音的...
“你想了解哪方面的？”对方的声音很清冷，感觉着好像比苏娣还要孤傲。
“姚老师您好，请问可以和我说明下与汤先生发生矛盾的具体原因吗？”
汤先生就是此次事件的男主人公。
周周所在的公司旗下的艺人，其实不管在里头地位有多高，拥有的粉丝量达到了多少万，但和真正演艺圈里的明星比起来，那差别还是很大的。
而汤先生，就是来自演艺圈的。
还是属于电影圈的那岔，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所以如果这份道歉声明发得不好的话，呷呷的网红生涯就可以告终了。
相比起助理的遮遮掩掩，姚葭的回答非常干脆。
“他想潜规则。”
周周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两分钟。
而在电话那头，应该是助理，听到姚葭如此直接的坦白，急得上蹿下跳的，好像在抢她的手机。
然后在一阵“咚”，“哗啦”，“铛”的声音过后，那边陷入了安静。
“还需要了解什么？”冷漠的女声再度传来。
“那个…姚老师，我先为接下来的话跟您道个歉，就是...你，你没撒谎吧？”
像是料到了对方会不相信，姚葭的反应很平淡，“没有。”
周周疑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媒体说出事实呢？”
“公司不许。”
通晓世故的周周忖量了一会就明白了。大概是因为…睛嵘还只是一个刚兴起的小角色，而在演艺圈混迹多年的汤演员则是拥有雄厚背景和人脉地位的一位人物，姚葭和他对着来，那就好比鸡蛋碰石头。
何况，大众对网红的信赖值一定不如对正经演员的。所以即使说出了真相，也未必会有多少人相信，反倒可能让大家觉得姚葭这是想炒作上位。
周周猜得确实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关于睛嵘是个小角色这点她想错了。
睛嵘一个刚创立不久的公司，短短一年能发展得如此迅速，幕后老板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就算十个汤演员也是匹敌不上的。只是因为，姚葭虽属于睛嵘的一员，但也只是几百个旗下艺人中的一员，睛嵘不可能为她耗费多少力量去对抗一个为大众所熟知的老演员，也没必要。
周周犹豫着问道，“那你告诉我没事吗？”
“无所谓了。现在网上一边倒，发什么声明也不会有人来看，明天公司就会和我解约。”
周周愣了愣。
缓了缓语气，然后她像是安慰一般，“谢谢姚老师，十一点半前我会把公关文章写好发给您。”
而现在已经是九点半。
618寝室的三个女生给周周打包回来的饭菜已经凉得有些难以下咽，周周对着电脑一直打字到熄灯，终于在笔记本电量耗尽前把一篇八百字的道歉声明写好了。
修修改改，经历了人性与道德的挣扎，总算是把上头交待下来的工作完成了。
第二天早上一二节还有课，周周刷完牙洗了脸，立马倒头就睡。
然而第二天叫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一个B市打来的电话。
周周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待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备注是她的顶头上司的时候，她瞬间清醒了。
该不会是她的声明闯祸了吧？
她觉得自己写得还挺不错才发的，就算对方完全不修改就发了应该问题也不会很大，难道...
是姚葭没和她说事实？
可是她也没写事实啊。
就在周周胆战心惊地猜想着的时候，上司的电话断了。
然后很快又响起了第二个。
周周哆哆嗦嗦地接起，“喂，经理...早上好。”
“文章写得不错，以后不用在运营这块做了。你被分配到呷呷的团队了。”
经理前后两句话输出极快，根本不给周周大喘气的机会。
这跌宕起伏的早上啊...
周周醒了两分钟的神，然后打开了手机微博。
几天前上了热搜后又平息下来的“网红辱骂知名影星”事件又被顶到了排行榜第一位，只不过这次不是什么“呷呷滚出直播界”，“心疼汤前辈”，“谁给网红们的猖狂自信”这一类的”，而是...
“呷呷公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