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审讯
审讯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束稍强的光照在男子的身上。那男子的双手被铐在面前的桌上，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奋力抗争的画面。
几人站在审讯室门口，隔着单向玻璃看着那男子。他长得不错，面容清秀颇有几分奶油小生的意思，身材中等个子偏高，从肩背肌肉来看还有几分健身的痕迹。
“是女孩会喜欢的样子。”小锦说了声，比对完毕后收起了先前绘制的肖像图，“可惜心是个黑的。”
“一个人进去审，谁去。”月之调试好耳机看了一圈，“没人去我就去，我的天赋是读心。”
“咱们这最厉害的肯定是竹先生。”小锦用手肘戳了戳月之，“不过让竹先生亲自审问有点大材小用。”
月之表示赞同将受领耳机戴在头上，又指了指旁边的设备，示意用这个说话她就能听见。
竹青坐到设备前，问道：“你的读心可以读到什么程度。”
月之想了想：“我只能感知到当前正在想的那一句，有些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我的天赋也会失效。”
“比如？”
“比如有的人在说谎前会先在脑子里构出一套画面，他将这些画面认为是真相，嘴里说的只是描述，那我甚至判断不出他在撒谎。”月之有些尴尬，“我和存星做过实验。”
“那先常规审讯，万不得已的时候换我进去。”竹青安慰道，伸手拍了拍月之的后背。
月之应下，推开门进入审讯室，小锦和存星在身后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月之进来时那男子正在发呆，他看月之出现竟点头笑了笑。
“不好意思，您没有抓捕令将我押到这里，还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进行非法拘留，我出去后会请律师对您提出行政诉讼。”那男子条理清楚地说了一大串，“当然，行政诉讼的前提是您这里是派出所或别的公安系统的组织、机构，但我进来时看了，这里并不是。”
月之不予理会，继续准备电脑和纸笔，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男子又说：“您现在已经触犯了刑法第238条，国家会判处您3年以下有期徒刑。我劝您还是放了我，可以根据情节严重程度适量减刑。”
月之准备好一切才坐定了看着他，那男子不慌不忙从容至极，说话慢条斯理逻辑清晰，倘若换了别人来看，是没法将他与那个血腥的邪教组织联系起来的。
“名字。”月之拿起笔面无表情。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那男子见月之没听他的话，索性往椅背上靠去也不再多言。
“王宇，W市本地人，年龄25岁，本科毕业后经营着一家水果店。”月之笔下记录，抬眼瞥了他一下，“水果店生意不错，请了两个帮工，手上有些小钱。”
王宇挑了挑眉，示意月之继续。
“家住XX小区，有一位从大学时期开始交往的女友名段安，父母早逝家中无亲人，目前存款是……”月之看了眼电脑，“还挺多，六位数。”
“所以呢？犯法了？”
月之放下笔，双手交叉看着王宇：“好奇的问问，您大学的专业并非法学，怎么把非法监禁的法条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呢？犯法了？”王宇又了一遍。
“没有犯法，不过一般人越是害怕什么越会记住什么。”月之不在意地笑了笑，“法条当然不犯法。”
“那我可以走了吗？您刚才念的都是我的个人信息，或许我还可以多告您一项非法窃取他人信息。”王宇将手伸到月之面前，示意她打开手铐。
“这人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好？”小锦感叹了一句。
“嗯，人类的名字叫虚伪。”墨皓附和。
存星忙揽住墨皓的肩膀：“可不能乱说，我现在把这个人开出人籍了，他以后都不是人。”
竹青看着王宇，轻轻皱了皱眉：“他被训练过，月之读不出他的想法。”
审讯室内月之也意识到了，王宇所说即所想，她无法从中发现任何分歧。
有意思。
月之心想。
“你认识段安吗？”月之问。
王宇神色如常：“你刚刚说过她是我女友，一转眼自己给忘了？”
“那她近况如何？”月之继续问。
“吵架后一直冷战，很久没联系了。”
月之假装在电脑上翻资料，看着屏幕念道：“昨晚有人报警，他误闯某别墅地下室发现一具尸体，经我们核查，那尸体就是段安。”
“你们不是公安系统，有什么资格核查尸体，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进行审讯？”王宇身体前倾，盯着月之一字一句。
月之感觉王宇的思想在某一瞬间松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常态。王宇现在抓住他们非公安系统这个点一直拒绝审讯，这个情况必须要解决。
正想着，批准拘留的文件发到了月之的电脑上，同时还有一张抓捕令和月之的警察身份证明。
月之将电脑转向王宇给他看，王宇认真核对，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经过几次查看，他终于认可了目前月之行为的合法性。
“为什么抓我？”王宇问。
“因为你是段安最后见到的人，小区的监控里拍下了你们两个，后来只有你出了别墅，段安没有出来。”月之胡诌了一个监控。
“是。”王宇承认得爽快，“我想分手她不愿意，我给她下了安眠药就离开了。”
“那房子是你的吗？”
“是我朋友的，我走的时候也没锁门。”
“那你后来还见过段安吗？”
王宇摇头：“没有。”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话属实？”王宇的对答如流令月之有些伤脑筋，目前他们手上确实没有任何证据。
王宇反问：“那你如何证明我和段安的死有关系？”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相信验尸的结果也不会是因为死于安眠药，那点药量根本不致死。”
“他刚才承认了下药的事实，我们只需要伪造尸检报告证明死于毒杀，就可以定他的故意杀人罪。”耳机里传来竹青的声音，“但我们的目的是找出邪教的线索，他是不是故意杀人可以先放一边。”
“很不幸的告诉您，经过法医验尸，段安就是死于大量安眠药苯二氮卓类药物中毒。”
月之感觉到王宇慌了神，可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
“王先生，那栋建筑里还发现多具尸体和人类骨骸，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月之调出先前在地下室取证的照片，放大在电脑上给王宇看。
“不是我的房子，我不知道。”
“好的，我们在地下室中找到某些图腾和符号，与您家中吻合，就这一点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月之好会扯谎。”小锦笑道，“什么图腾符号的，我们根本就没去过他家。”
“月之在诈他呢。”竹青眼中露出些赞许，“看他上不上钩了。”
审讯室内王宇额上沁了些汗珠，可他心里防线还未被冲破，月之也只能从他脑中读出他此刻的慌乱，却未有涉及邪教方面的线索。
“王先生，我怀疑您与邪教有关。自从二十年前破获一大型邪教案后，国家对这方面的组织都特别关注。”月之笑了笑，“这不是小事，我需要您明白坦白从宽。”
短暂的惊慌后，王宇又定住了神，竟还咧嘴笑了笑：“那些符号是我和我朋友一起做的游戏设计，至于为什么他的房子里有死人，我并不知情。”
喜怒形于色的小锦先皱起了眉，大有冲进来打王宇一顿的意思。
月之也是有些诧异，不过这辩解也算是意料之中。倘若毫无转圜一股脑全认了，那才是蹊跷。
“让他看看他们所谓的神迹吧。”耳机里竹青的声音传来，“手上指向性证据实在太少，只能用我们的手段了。”
月之得令后便也不再费心在让他承认上，既然可以用法术解决，那问题几乎是已经迎刃而解了。
月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拍到桌上，一改方才的严肃和循循善诱，变得强势又不容置疑：“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没有什么监控，段安也还活着，至于我们怎么找到你的。”月之指了指王宇的额头，“我们中有人读取了段安记忆，找到了你。”
王宇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们笃信的东西，现在却又不信了是吗？”月之挑眉，嘴边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她打开打火机，鲜红的火焰跳动在她指尖。“他们有没有教过你，星星之火怎么吞噬整片大地。”
刹那间，那火焰从打火机上转移到了月之的掌心，那火焰比刚才已大了十倍不止，火焰灼热却没有烧到月之半分，悬浮在掌心任由月之操控。
神才有创造的能力，修行者和相应天赋的妖只能操纵。月之若想操纵火焰必须有东西先燃出火来，所以她方才放了个打火机在口袋。
王宇看呆了。
“假的……是假的……为什么还有神……”王宇嘴中念念有词，突然猛地向前推倒了桌子试图逃出审讯室，可他双手拷了手铐，一时间失了平衡跌倒在地。
月之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亮的火焰在月之掌心跳动，那火焰越烧越大，王宇已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
月之将火焰逼近王宇，火光照得他面目通红：“我再问你一次，你们的邪教到底是什么？”
那王宇只是挣扎的像后退去，用手肘爬着挪动，活像一条被人踩住尾巴的虫子。
他狰狞的面孔被火光在墙上投出了阴影，他此刻已无法思考，看见那影子可怖更是害怕，缩在墙角嘴中反复念起一段话。
“他在说什么？”竹青皱眉。
月之凑近几步，跟着王宇把话念了一遍。
竹青眼中惊骇，手里的话筒掉在地上。耳机里传来话筒落地的声音，炸得月之耳朵一阵耳鸣。
虽是诧异，可此时月之也不能问，王宇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她必须得快点让王宇开口。
月之口中念诀，一时间四面起火审讯室已成火海。月之单手将王宇从地上拎起压在墙壁上，右手化出一把火刃抵住他的喉咙。王宇被灼热的空气熏的睁不开眼，可咽喉处的疼痛又让他知道必须说出点什么才能活下来。
“我最后问一遍，你们的邪教是什么！”
“仙姑饶命，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王宇用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四面的火焰应声熄灭。
月之松手，王宇摔在了地上。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胡乱摸索，似乎想证明自己还活着。
“月之，你出来一下。”竹青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不平稳。
“我过会儿来问你，你把事情都给我捋清楚了。”
月之扔下一句话后出了审讯室，门外墨皓和竹青正扶着竹青，竹青面色些许苍白，头上还有汗珠。
“怎么了？”月之大惊。
其余几人连连摇头，只看着竹青神色异常。
月之上前扶住竹青，替他擦干头上的汗：“什么事？”
竹青此刻只觉身上无力，他潜心修炼受旁人难受之苦，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以为再也不会体会到渺小和无力。可当他听见那句法术时，现实又将他拖回到千年前的岁月，那时也是漫天大火，他只闻满山哀嚎家园不复。
月之第一次感受到了竹青的情绪，那是面临崩溃的前兆。
“你们……”竹青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你们知道除妖师吗？”
除妖师？
那被时间定格在昨日的厮杀声突然响彻耳边，月之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