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延准备多久出发?”阿阇犁轻描淡写的问道。
杨坚放下了酒盏,答道:“三日后。”
“那我可要给叔德准备准备了。”独孤曼陀满脸愁容,完全没有刚开始的喜悦。
唯一的儿子要出远门,丧夫的曼陀显然不放心,李渊是她唯一的寄托于依靠,她也想要李渊出人头地,可另一方面又是一位母亲无尽的担忧。
他们两母子寄居在杨坚的府上,衣食无忧,但仅仅是凭着曼陀与伽罗两人姐妹的关系。
不仅仅是李渊,连他的母亲一样,都希望李渊能重振李氏一族的辉煌。
独孤伽罗牵起了曼陀的手,嘱咐道:“阿姐不要担心,此番行程没有什么苦难。况且,坚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亳州了,那里会有人照顾。”
“阿娘,儿子没事。”李渊见他母亲闷闷不乐,不免宽慰道:“男儿总要历练,只有出去过,才知道外面的天地究竟是什么样的。长安虽好,但四四方方的城墙限制了儿子的心,此番前去亳州,也算是长见识了。”
曼陀微微颔首,她的眼里还是饱含着牵挂。
杨坚在听了李渊的决心之后,眼角出现了轻微的颤抖,随后又扭头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嘴角也上扬了起来。
易乐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都说金榜题名是人生乐事,而且易乐连榜都没有上,直接入了仕,照理说应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可他却陷入了如何给高幼莹交代的难题上。
高幼莹还病着,三日之后就要离开长安,这让易乐也放不下心。
“我回禅房了。”阿阇犁没吃两口就站了起来,杨坚和独孤伽罗等人也应声站立,杨坚追问道:“菜不合阿阇犁的胃口?”
阿阇犁摆着手,泰然道:“人老了,吃口也就不行了。明明才两夹菜,肚子却肿胀异常。我还是回到佛前,礼佛三分。”
“那罗延恭送。”杨坚朝前走了几步,随后被阿阇犁拦了下来,她对杨坚说道:“你就不用来了,让几个孩子送我吧。”
说完,阿阇犁便看向了杨勇、杨广、李渊和易乐,缓声道:“吃饱了吗?”
四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堂上。
阿阇犁朝堂内的几人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四人前往了禅房。
“阿阇犁这是要交代什么吗?”伽罗和曼陀两人异口同声的问着杨坚。
而杨坚看着阿阇犁的背影,也没有猜出此举的用意,从容道:“或许是叮嘱几句吧。”
......
等阿阇犁来到禅房前,她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如同树桩似的四人。
“阿糜,你是长子。”阿阇犁看着杨勇说道:“此去亳州,你要为那罗延分忧,担起责任。”
杨勇点着头,“勇自然会为阿耶多考虑,尼师请放心。”
阿阇犁又看向了一旁的杨广,接着说道:“你平日里性情直爽,到了亳州就不是长安的随国公府了,万事要隐忍,多听听阿糜和那罗延的话。”
一针见血的建议让杨广有些抬不起头,他轻恩了一声,默默的点头。
阿阇犁看了看剩下的李渊和易乐,顿了顿,对杨广和杨勇说道:“你们二人先回堂上吧,我还有话给他们二人讲。”
杨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随后拱手作别。
剩下的易乐和李渊看着阿阇犁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在去亳州之前,这位大智慧的尼师要给自己交代什么。
两人跟着阿阇犁进了屋,阿阇犁淡淡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们两人下来吗?”
李渊和易乐摇着头。
“你们不是杨家的儿子,此去亳州应该更加小心。”阿阇犁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那罗延虽然待我很好,若是你们出了什么纰漏,恐怕我也保不住你们。”
“还请尼师明示。”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叔德,你为人踏实,但少了一点自己的见解。”阿阇犁从容的说道:“你想证明自己,想要那罗延看到你身上的优点,但不能急,万事与他人多商量。”
“叔德明白了。”李渊真挚的回道。
“而易乐,”阿阇犁的眼神很深邃,她的语气明显变得急促了起来,“我已经在那罗延面前几次保荐你,今日你能混得一个议曹,也算是你的造化。”
“多谢尼师。”
“先别说谢,”阿阇犁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厉色道:“机会是给你了,但能不能把把握,还看你自己的造化。”
“我一定好好表现的。”易乐诚恳道:“就算是为了高府,为了尼师,我也要混出个名堂!”
“你看看!”阿阇犁生气的说道:“忘记我见你第一面时,给你的忠告了吗?”
“不要强出头。”易乐嘘声答道:“在没有实力之前,一定不要强出头。”
阿阇犁感叹道:“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一定要记得啊!”
“一定!”易乐像是被彻底激发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也想为自己的亳州之行画上一副完整的蓝图。
听到易乐的回答,阿阇犁才平下了性子,能让一位五蕴皆空的出家人如此生气,也可以看出阿阇犁对易乐的看重。
“好了,我就在这间禅房里面等着你们回来。”阿阇犁背过了身子,“你们回去吧。”
“是。”
两人刚转身,阿阇犁又开口了,“易乐,墙角有些酢,你去亳州势必是饮不上了,带点走。”
易乐停住了脚步,他多想告诉阿阇犁,自己并不喜欢吃醋。
但为了还未解决的豆腐脑儿生意,他还是答应着:“多谢尼师。”
“我来帮你吧。”李渊在一旁说道。
两人足足抱走了四罐醋,应该够蔡馨用上许久了。
“易议曹,我让小五将这些酢送回府中。”李渊缓缓的说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堂上。”
易乐点着头,毕竟自己后脚出禅房,待久了,还是会引起杨坚的猜疑。
两人将四坛醋放在了马厩,李渊找来小五交代之后,便又和易乐匆匆赶回堂上。
等易乐一出现在门口,高颎的眼神早就注意到了。
他失手打翻了酒盏,装作喝醉的说道:“国公,在下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醉了。”
杨坚看向了面色通红的高颎,再看了看门口的易乐,“议曹,送司录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