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显而易见的选择
农场内，风声依旧，黑夜仍在。月光下，玉米田内“唰唰”地响着。
余泰辰与菊田友美两个人，正紧跟在那名叫亚当的黑人后面，往玉米田内深处跑去。
据亚当的说法，他刚才找到的封土就在前方不远处。
一路匆匆，一行三人对刚才发生在瑞恩身上的事情都选择了沉默。
友美跑在余泰辰侧旁，她犹豫了一下，向余泰辰小声问道：“那个，泰辰桑。不救瑞恩桑，真的好吗？”
余泰辰转过头看了眼友美，没有说话。
时间回到十几秒前。
............
随着惨叫声传来，界面上瑞恩的头像转为鲜红。
在隔着不短的距离，中间有着各种障碍物的情况下，余泰辰发现自己竟能清楚地看到瑞恩倒下的身影。
瑞恩的身体像是被打了一层红色的高光，整个人的轮廓被描了一个边，与周边这昏暗的环境对比下，格外清楚、明显。
“诶！好神奇呀！那个，我能看到有个倒在地上的人诶，亚当様！”友美同样能看到这神奇的一幕。
余泰辰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倒地重伤的逃脱者会以高光的形式，显示在所有玩家的眼前。】
这是当初试玩《活在黎明前》时，工作人员为余泰辰讲解的一段话。看来这个设定同样在这个地方起作用。
亚当看了沉默着的余泰辰一眼，向友美解释道。
“凡是倒在地上的逃脱者，都能被其余人看到。怎么样，要救吗？”
虽然说话时面对友美，可当问到是否救人时，那语气与目光都很明显地朝向余泰辰的方向。
“救人？”
余泰辰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挠挠头，思索了两秒不到，开口向亚当问道：“你刚说你找到那什么封土是吧，去看看？”
............
时间回到现在。
余泰辰向瑞恩的方向望去，此时的瑞恩看上去依然是那个红色高光的状态，可整个人已像是被某物吊起来一般，悬在离地面十几厘米的半空中。
这般情景，余泰辰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他在这个农场里，到处都能看到的铁柱与钩子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每个倒地的逃脱者都会被祟者挂在钩子上，等待神灵的吞食。
实际上，在原版游戏里，对于扮演祟者的玩家们来说，他们对局的胜利条件就是把尽可能多的逃脱者给挂在钩子上，然后献祭给所谓的神灵。
至于这个“挂”的方式嘛。
余泰晨吞了吞口水，一只手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胛骨。
那可是一钩子从背肩插入，穿过身体前方肩胛骨与锁骨间的缝隙出来，像是所谓的“钩锁琵琶骨”，一种活生生把人吊着挂起来的残忍方法。
那是一种既不会在短时间内伤人性命，亦可以让人丧失行动力且非常痛苦的控制手段。
余泰辰仍记得刚才瑞恩被挂在钩上时，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可这时候的他依然不动摇，要和亚当、友美一起，先把那什么封土挖了。
其实不是余泰辰心狠，不想去救瑞恩，而是目前在他心里，完成游戏主要任务拥有最高优先度。
之前亚当说的话，余泰辰当然也知道：在原版《活至黎明前》里，逃脱者之间是可以通过治疗这一手段来救起受伤或者倒地的队友，也可以把被勾住的队友给解救下来。
在游戏里，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操作与行动。
可现在的余泰辰连自己是否真的来到他所认为的游戏世界里都不能确定，那他就必须考虑自己每一个行动的必要性与风险性。
因为假设说他在这里被“献祭”并“死去”时，就意味着真的死亡的话。那他冒进的行动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危险。而只要这个假设依旧存在，余泰辰就不觉得贸然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去营救一名见面总共才只有两分钟不到的人是最佳的选择。
至少目前不是。
而且这个跟他之前冒险做出“骗刀”举动的情况不一样，当时他是已经到了一个必须去赌一把的地步，若是不作出行动，自己就会被那捉弄者手中的匕首砍到。
这两者的性质不一样，当时他没有选择，现在他，可以有。
“况且现在遇上一条大腿，就要先抱紧了再说。”
余泰辰看着在前方带路的大腿·亚当。
虽然不知为何，他一直有种直觉，觉得这个亚当虽然是条大腿，却似乎是一条腿毛硬邦邦的大腿，抱久了可能会扎手。不过对于这种类似“第六感”的认知，余泰辰都只是把它归咎为对于陌生人的天然警惕而已。
毕竟两人才碰面那么一小会，亚当也没有做出什么奇怪或逾越的举动。
想到这，余泰辰轻笑一声，笑自己来到这鬼地方久了，竟开始疑神疑鬼。
这时他们一行三人一路跑着，向着亚当之前说找到的封土位置前去。
“封土.....所以发电机被换成了什么封土，怪不得我说那个提示音怎么怪怪的。”余泰辰小声嘀咕道。
余泰辰回想起前三次宣告封土被挖光的提示音，那巨钟被敲响一般的巨响依然印象深刻。虽然不知为何这个地方对原来游戏做了这么一个改动，但只要核心目标与玩法没变，那他还是很清楚接下来要干嘛的。
“什么怪怪的啊，泰辰桑？”友美这时就跑在余泰辰侧旁，听到了他刚刚的嘀咕。
“啊？哦，我在想好端端地，这界面要我们去挖土这点怪怪的。哈哈，哈哈。”余泰辰随意答道。
亚当回过头瞥了余泰辰一眼，没有说话。
“哦哦哦，是有点奇怪。我之前其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亚当様当时跟我说要挖，所以我就跟着挖了。”友美搭着余泰辰的话头接了下去，说起刚进来这个地方的事。
余泰辰心想：“怎么他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他再想一想觉得也是，这个友美看上去就跟一个高中学生似的，突然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昏暗的的异带空间，肯定很不安。亚当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其实是等于从这个地方打救了她，也难怪她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这么依赖对方。
“......结果我们挖啊挖，就挖到底了！当我从那个土坑底拿出那一筒卷轴时，还差点被那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了。”友美还在说道。
“哦这样啊。”余泰辰随意敷衍着。
？
“等等，你刚才说，卷轴？你在那封土里挖到卷轴，是这个意思吗？”余泰辰发现自己差一点就错过了一个关键信息。
“对啊，亚当様说了，这里的每一个封土都——”
“到了，就是这。”
这时，前方领路的亚当突然开口，打断了在他后方的小对话。亚当停下脚步，手指向他前方地上某处。
虽然余泰辰想继续探听关于“卷轴”的事情，可这时他被眼前出现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大土堆，上面堆着的是一种特别细碎的黑土。这黑土不知为何，竟有点点微光散发出来，虽然微弱，可在周围这么一个昏暗的环境下，还是特别显眼。
在这个黑土堆上，则插着一个如大尺寸平板电脑大小的石碑。石碑无字，只刻有几个不知是何种含义的图案。
石碑上头有一个小洞，小洞里穿过一条应该是麻做的黑色粗绳并打了个结。那条用麻绳打的结不知为何竟然湿漉漉的，不时滴着一两滴如血般粘稠的液体到石碑上。那液体的颜色黑中透红，沿着石碑的表面流入下方的土堆上。
这时余泰辰心中感到十分惊讶，他认得这个土堆。
再准确一点地说，他认得这种模样的土堆。
“这就是封土？”
在一开始与捉弄者周旋，在农场四处奔跑着的时候，余泰辰就已经看到这些土堆的存在。
只是当时的他既不知道这土堆的本质，亦在被追杀中，跟本分不出神来作进一步察看，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现终于得知，原来他经过不知多少回的土堆就是游戏任务目标里的封土，余泰辰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看这个封土拱起来的造型，还有这个墓碑一样的东西，这确定真的不是个坟吗？”
余泰辰走近几步，越看这封土越像是个坟墓。想到自己还要下手去挖它，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不是坟，这里面没有尸骨，没有棺材，只是埋了一个卷轴而已。”
仿佛猜到余泰辰心里在想什么，已经走到土堆旁，挽了挽衣袖半跪在封土上的亚当开口向余泰辰说道。
然后亚当开始自顾自挖了起来。
友美见状也跟着上去，动手扒了起来，并对余泰晨说招手道：“泰晨桑，你也过来呀！越多人一起动手越快！”
见此，余泰辰原本对“坟”的那一丢丢心理障碍也已经消失。他拍拍手，走上前，刚想跟他们一起挖，亚当又开口了。
“虽然就像我说的那样，这只是场新人局，分配到给我们的祟者不会有太高难度，理论上就算少那么一两个人，也还是能赢得。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达成四人完美逃生的。毕竟这样，最后得分会多点。”
说完，他看向了余泰辰。
“嗯对，如果可以，那当然是我们四个都能逃走就最好啊。”余泰辰不是很明白亚当为什么这时候会说这样的话。
“他不会是想来个道德绑架，让我去救吧。”余泰辰心想。
说实话，他的确有过打算去救瑞恩，可那也应该是把面前这一个封土挖了后再说啊。
这样想着，余泰辰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打算在挖完这一个封土才行动，因为他应该还能撑一会，只要他不要做什么无谓的动作的话。”
“他已经做了。”
“什么？”
“那个人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他已经做了你说的那些，‘无谓的动作’了。”
余泰辰猛的一个转身，看向瑞恩的高光身影，发现瑞恩完全不是之前那一副毫无动静的状态，而是在一个劲的扭动，仿佛处于莫大的痛苦中。
与此同时，在界面上的瑞恩头像，那股覆盖在其上的鲜红色正在逐渐减淡，不对，是瑞恩的整个头像本身都在慢慢地变暗中。
“我靠，那傻X‘挣扎’了吗？”
那是另一个《活至黎明前》的逃脱者设定，被挂在钩子上的逃脱者可以得到四次挣扎机会，来脱离钩子，可这个行动的成功率是低得令人发指的。
余泰辰记得，根据当时那些开发人员的说法，这个成功率特意被他们调至只有7%，除非有某些特殊技能的协助，否则被挂的还是乖乖等人来救吧。要不然，四次挣扎机会一过，逃脱者就会直接进入被挂的第二阶段，同时也是最后一个阶段，吞食。
“怎么样，要救吗？选择权在你手里。”亚当一边挖着封土，一边问余泰辰，眼镜反过一丝月色的弱光。
余泰辰看向瑞恩的身影，眉头紧锁，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