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天一听那人的话,顿时面露喜色:“此话当真?”
那人点头道:“连班主若是不信,可盖酒菜!”
这人话音刚落,与他同桌的几人就站起身来:“我等愿作担保!”
张小雷看得迷迷糊糊,与李风舞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风舞解释道:“可盖酒菜,就是先把茶汤馆的人酒菜都盖上,不让人吃。等他办事回来,若是办成了,酒菜价钱便要翻倍,让大家伙儿搓顿更好的。可若是没办成……”
“没办成怎样?”
“就要那人自己掏钱,来为大家伙儿的这顿饭埋单。这几人说愿作担保,就是说哪怕那人不回来了,他们也会掏钱埋单。”
张小雷恍然大悟,而连云天却摆摆手,说道:“都是四海兄弟,自然信得过你,还请你速去。”
李风舞噗嗤一笑,与张小雷说道:“你们班主不舍得多掏钱,毕竟人家若是真把赵大海捉回来了,那就是人头一百文,每桌六百文。”
张小雷看了眼连云天,觉得很正常。
他一直都是这么小气的人,这么多年可从没让自己吃过一顿好的。
那人见连云天不舍得盖酒菜,也没说什么,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茶汤馆内很是热闹,人们敬酒吃菜,谈天说地。
由于连云天是今天的东道主,每桌人都会向他敬一杯酒。
李风舞斯斯文文地吃饭,时不时用手帕擦嘴,与在场的人们显得格格不入。
正在吃着,一名妙龄女子端着酒杯,忽然坐在李风舞对面。
张小雷抬头看了一眼这女子,她穿着粗布麻衣,长得倒是精致,干干净净的。
连云天瞧见是女人,下意识不想去碰酒杯。
茶汤馆,人人可坐。
而连云天是不喜欢女人上桌的主儿,又不好发作,就将头别到一边,当作瞧不见。
谁料这女人根本不是冲连云天敬酒的,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李风舞,忽然问道:“这位哥哥长得俊俏,又穿得斯斯文文,实在好看。”
张小雷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惊讶地瞧了好几眼。
李风舞则是微微一笑:“过誉了,皮囊不如肚里的墨水。”
姑娘笑道:“我瞧哥哥腰间挂有木牌,瞧上边的画像,可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茶汤馆的人们,都是纷纷停下,直勾勾地看着李风舞。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茶汤馆寂静无比。
姑娘继续说道:“哥哥英俊潇洒,举止斯文,又配有勾陈大帝,与传闻中的骗仙李风舞真是相像。之前就听闻李风舞来了云城,今日我是瞧见本尊了么?”
人们都是好奇地看着李风舞,期待着他的回答。
李风舞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误会了,此乃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
“笑话!”
他话未说完,姑娘就打岔道:“哥哥当我好骗,连勾陈大帝和玉皇大帝也分不清么?”
李风舞摊手道:“我身无大财,又好面儿,便买一粗鄙木牌,此木牌雕刻粗糙,认错也是难免。”
那姑娘还要再说,有一人笑了:“这位妹妹,你别再问了。他若是骗仙李风舞,能坐在地儿吃饭么?”
这姑娘反驳道:“正因为是骗仙,所以变化莫测。”
“那他也不会如此打扮,谁不知道李风舞英俊潇洒,一身长衫配勾陈大帝牌……”那人说道,“谁又不知道海上鹰悬赏百两黄金要李风舞的人头,他若真是李风舞本尊,肯定会乔装打扮一番,岂敢这样打扮,惹祸上身?”
姑娘想想也是,最后叹息道:“抱歉了,本姑娘是邵小玲,今日认错哥哥为李风舞,敬酒一杯还望海涵。”
李风舞立即举杯,笑道:“客气,原来是邵家千金,早就听闻邵家千金喜好往茶汤馆跑,听江湖趣事,今日见面实乃荣幸,我名为牧远之。”
“远之哥哥,再次说声抱歉。”
李风舞与邵小玲碰了一杯,先前搭话那人则是跟邵小玲笑道:“邵千金,你若想听李风舞的事,不如坐我这儿与我聊聊。我曾在南方与他有过一段交集,还曾共同大醉一晚。”
邵小玲眼前一亮,连忙凑到那桌去了。
李风舞自顾自饮酒吃菜,总算清净。
张小雷看了看李风舞,感觉他做得也对。
毕竟是被悬赏百两黄金的人物,自然不能在这公众地方承认身份。
否则若是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岂不是找死么?
“先生明知自己的事传遍大江南北,为何还要配勾陈大帝木牌?”张小雷压低声音,好奇道。
李风舞笑道:“越怕越来,越假越真,越真越假。”
张小雷不解道:“我听不明白。”
“骗的最高境界,不是去骗别人,而是让别人自己骗自己……”李风舞喝了口酒,轻声道,“人人都说我是骗仙,可我这一生,却从未说过半句假话。人们总怪罪我,却不想我从未骗过他们,是他们自己心里作祟。”
张小雷还是听不明白。
他觉得也许那是境界。
这个斯文英俊,不爱闲聊的男人,只喜欢在莽夫群中饮一杯黄酒,靠在桌上仿佛沉思,与江湖格格不入。
江湖里都是他的传闻,对于这些传闻,他却不爱自夸,不爱交谈。
他身在江湖中,又仿佛在江湖外。
他缔造传说,却不听传说。
真是个怪人。
人们吃得正欢,那茶汤馆的大门忽然被敲响。
小二急忙去打开门,却见先前那人捆着赵大海进了门,他一进来,便对连云天问道:“连班主,可是这人?”
“是!”
连云天顿时大喜,他连忙冲向门口,盯着赵大海看了好几眼。
赵大海耸拉着脑袋,满脸郁闷。
那人对连云天伸手笑道:“连班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的人我带来了,还请付我说好的二十两酬谢。”
却见连云天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放在那人手上,脸上笑得灿烂,声音温和:“实在不好意思,老头子我匆忙赶来,竟忘带二十两白银,身上只有碎银些许,加起来约莫三两,都给朋友你,还望理解。日后朋友若是有事,老头子绝不推脱!”
那人一听,勃然大怒:“老头子!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五湖四海朋友们的面前,说好酬谢二十两。我饭也不吃,酒也未喝,急匆匆替你捉来杀子仇人,你却拿三两打发我?”
连云天摊开手,又是狡猾一笑:“兄弟若是恼怒,大可在这闹市之中、官府眼下,拔刀杀我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