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再遇前人 （16）
奕诸却说：“姐姐实在无需自责，这是冰儿的选择，也是我们的选择，他不在这个局里，他又如何能懂，就让他去恨吧，我们一起担着。”
无名转身过来，脸上很是吃惊：“担着什么？”
奕诸笑笑：“冰儿的梦，小虎的恨。”
无名的眼中变得好奇，这个面前的奕诸明明是自己的妹妹，是那个常常说话做事都跳脱的女孩，今日说话倒是冷漠而成熟，她摸了摸奕诸的脸，“第一次见你这样说话，你长大了。”
“……”奕诸心中一惊。
反而无名为她解围：“这也是好事，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能保全自我，好，好。”
奕诸笑道：“……姐姐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我们来梳洗吧，等一会我去叫人来送早食。”
“嗯。”
童小虎快步跑到楼下，想打一桶井水洗把脸冷静一下，后院又遇到了那些刚巡视完楼内外的护院们，他们在与那些伙计小厮聊着天，不是说着哪个公子小厮的风流史，就是些丽华楼艺女子的闺房事，嘴里都是污秽不堪的东西，寻常妇人听了都得面红耳赤。
“哟哟，怎么了小公公，怒着个脸到哪里去啊。”一个小子挡着童小虎的去路，自以为身后的壮汉为自己的老大，便狐假虎威了起来。
“……滚开。”童小虎没有看向他们，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虚无。
那人也是吃惊，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大，“哎哟，你个没根儿的还这么嚣张。”
“哼，”童小虎冷笑，转眼看向那个小子身后的壮汉，不屑地说道，“一样是个伺候人的下贱种，你们这些有根儿的不也是像个没根儿的一样吗？”
“妈的，上！”众人大喊。
“等等，”萧心恒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是一个专门陪着公子们赏景吟诗的小厮，因为出众的交际与容貌，在丽城这些公子哥儿里很有影响力，也是丽华楼的头牌小厮，“大伙儿也别恼了，这家伙虽是个火者，但从前就暗自爱恋冰儿了，咋们也是知道的。许是他知道了蔡掌柜要把冰儿要嫁给我了，恼羞成怒吧，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对啊，众人都认为萧心恒与冰儿郎才女貌，冰儿能嫁给他，也是冰儿的福气，这个阉人既无能又无力的，本就是与萧心恒云泥之别，像童小虎这样的地底泥，本就是该默默地被众人踩在脚底的，他有什么资格能亵渎那些漂亮的姑娘，就连小小的喜欢也不行。他的爱慕，本身就是罪。
“你胡说——你胡说！”童小虎扑过去，被萧心恒的“马前卒”挡住，只能狰狞地看着他。
“好好地教训一下他，兄弟们。”萧心恒鼓舞着其他人殴打着童小虎，自己倒是怕被弄脏衣物似的往后退处。
旁边只有一些艺女子看不过眼，替童小虎求一下情，“你们何必跟他见识呢？算了吧？”
他们哪里听得进去，势要给这个气焰高涨的童小虎一些教训。
童小虎被人架着举起来，再被狠狠地摔到地面上，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童小虎咋日被林秋荇的人殴打，本就伤及筋骨，今日又得知冰儿为了无名二人以身犯险勾引林秋荇等人，如今又得知冰儿要被嫁给这个无耻的兔儿爷，内忧外患，心绪郁结一时，众人还没开始上前，便先吐出一口鲜血，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杀光的，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杀光的……”童小虎猩红色的唇齿间不断地吐出这样的语句，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你们还看什么，快上去打他啊，听他说的话多么恶心，真真是个怪物罢了。像他这种怪物，无论是活在世上还是写在书中，都是令人唾弃的垃圾罢了，我们把他处理掉才是对的！”萧心恒大喊，心中很是惊慌。
“可，可是他吐血了，”众人都不敢上前。
“啐－真是没用，我自己来。”萧心恒上前，对着童小虎的两肋骨就是猛踢。
却听见童小虎还在狠狠地说着话：“你……最好可以把，呕，”他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把我打死……不然我一定会，一定会报仇的。”
这事闹得也是极大，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众人都看不过去，想着上前劝一下萧心恒，却听见头上传来一声，往上看去之际，一个黑影刚好从空中略过，众人循着黑影的运动轨迹看去，黑影凌空一脚踢在了萧心恒的左肩上，萧心恒大叫了一声，便飞了出去，压倒了身后的一片护院。
众人定睛一看，是个不大的小子，约有十五六岁，满身穿着布衣，是个下人打扮的人，那个萧心恒哪有什么武力，被踢中一脚后便昏死过去，倒是那些被压住的护院们很是生气，上前想要教训这个没礼貌的小子。
只见一阵摧枯拉朽，这些壮汉护院们都痛苦地倒在地上。阿能收起拳脚，走过去童小虎处，悲哀地看着他，眼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
远处的男子告诉一名小厮，说是童小虎被打的很惨，快去请冰儿姑娘来。
而二楼正站着蔡斌遥与珑，原是他们俩从一开始便在那里观望蔡斌遥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想要阻止他们的想法，倒是品着茶，看起了他们吵架，反而是珑的小厮阿能看不下去了，先出的手。
看着蔡斌遥饶有趣味的双眼，珑感叹道：“真是无情的人。”
蔡斌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人的命运得靠自己争取，烂泥扶不上墙，泥巴也只配作泥巴。”
“那你为何又让我收下他，不是要自己争取吗？”珑反而觉得啼笑皆非，原是上次蔡斌遥向珑说起，自己这儿有个火者，干活也是个细心，只因为与别人有些不同，处处遭受歧视，让珑把他带去，定是能为珑省心不少。
蔡斌遥则收起笑容，摇摇头：“机会只是转瞬即逝，不抓住就失去了。况且以你的性格，他不和你心意，你会乐意收下吗？”
蔡掌柜消失于楼内，珑则回头看向楼下的众人。
阿能去摸了摸童小虎的两肋与腰，幸好那家伙是个孱弱的人，踢了几下倒是没有踢到要害，反而是阿能的一脚，得把他的左手踢断了。童小虎意识已然模糊，还像只恶犬一样低吼，让常人不敢靠近。
阿能说：“小虎，是我。”
童小虎认出了他的声音，便沉沉昏过去了。
无名与奕诸原在房中看着书，忽然听到有小厮到房外找冰儿，便扬言冰儿出去买东西了，让他留下话来。冰儿与她俩的事并不是很多人知道，只几个冰儿的好姐妹才知道，当听到童小虎在楼下与别人起了争执，处境很是危险，都吐血了，二人才慌了起来，急忙冲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