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李唤飞给Daisy打电话询问订单的进展情况。Daisy说她只负责收集报价表,所有报价表她都直接转发给老板,具体情况要问Gogui。
李唤飞立即给Gogui打电话。
“Hi William , How are you .”
“I’m fine , how about you Gogui , haven’t see you for long long long time .”李唤飞开玩笑着说,有时候跟老外聊天,他们并不很注重语法,偶尔故意来几句Chinglish,也能活跃一下谈话的气氛。
“哈哈,一切都好,就是工作有些忙。”Gogui的英文讲得还是那样清晰,他大笑着说,“Daisy说你自己开工厂了?恭喜你啊。”
“谢谢谢谢,所以就更需要你的支持了。”李唤飞非常自信的说,“当然,我也会一如继往的给你最好的产品品质和最好的服务。”
“谢谢。”Gogui 微笑着回答,“但是如果你同时也能给我最好的价格,我想我们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哈哈,那是必然的,我也希望能跟你这位老朋友一直合作下去,就像我们上次一起吃饺子一样,盘子里剩下最后的一个饺子,是我们两个是分着一起吃完的,而且必须是用筷子量准了再分。”
“哈哈,你还记得,那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饺子了。”Gogui似乎也在回忆着,他仰头大笑。
“当然记得,我抢着去付完款,你还把50欧元强塞给我,现在我一直把它夹在我当天的日里。我还记得当时在回公司的路上,刚好下起了倾盘大雨,把我们两个淋了个……”
“Chicken drop into the soup…”Gogui说着,两个人在电话里又大笑了起来。
很多人说,外国人工作很忙,忙得几乎没有时间跟供应商闲聊,那都是以篇概全的误导。外国人也是人,一个会做生意的人,一个能做得好生意的贸易商,他很清楚一个“给力”的供应商对他的帮助有多大,所以,他们有时候也愿意花点儿时间“闲聊”。
“那时我不知道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我回到香港问了我老婆,她翻译给我说,正确的‘落汤鸡’的英文应该是‘drowned rat’,”Gogui继续笑着,“你过年的时送给我的茶叶,铁观音,味道很香,很纯,我很喜欢,非常感谢。”Gogui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你能再送我一盒。”
“你什么时候来我新的办公室,我一定会再送一盒给你。”李唤飞打包票着大笑道。
“哈哈,非常感谢。但是William,我知道你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想问我关于新的订单的事,对吧?”
“Wow,既然你先提起,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问一声,我们新的订单有什么进展了吗?”
“我看过你的报价William,Wow,比很多工厂的报价都高了很多,所以非常抱歉William,我已经把P/O下给惠州的工厂了。”
听了这句话,李唤飞脑门一阵冰凉,他沉默片刻,又淡定的微笑着说:“我的老朋友,首先,在产品的品质上,我从来不跟你开玩笑的,这批订单,我帮你做过,我对产品的工艺和品质要求比别人都了解得多。其次,你的这批订单,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如果第一次跟别人合作,在你对对方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你把这么大一批货给他们做,这个风险你冒得太大了。你也知道这个客户对你有多重要,就像我认为你对我也很重要一样,所以,我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你说的我明白,但是你的价格真的太高了William,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价格,很抱歉。”Gogui微笑着摇了摇头,“而且,我现在正在看那个工厂给我寄来的样板,品质确实还不错。”
“我提个建议吧老朋友,我们重新免费给你做一个样板,到时你把别人给你的样板和我们以前做过的样板都带过来我这边,到时你对比之后,你再决定把订单下给谁,你觉得怎么样?因为我觉得,要找一个可以合作的供应商,首先要让自己能放心,对吗?”李唤飞汗如雨下的淡定的说着。
“啊,呃,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那……我后天上午去他们工厂看厂,下午我会去你的新工厂看看,P/O我可以推迟两天再下下去。”
原来,Gogui还没有下P/O,他这虚虚实实的一通说,就从李唤飞这儿弄到了一个免费的样板,同时也吓得李唤飞差点抛出底价。
过了两天,Gogui来到李唤飞的工厂,随行的还有Daisy和一个名叫Simla 的德国女孩。跟李唤飞见面,叙旧聊天时其乐融融,但是一谈到订单,Gogui就摇头,他还是想把订单安排给惠州的工厂。
“上午我去过惠州的工厂,他们的规模跟你们的一样。”Gogui说着,从他的背包里拿出几个样板递给李唤飞,“你看,这是他们工厂给我做的样板,还不错的吧。”
李唤飞接过样板,拿在手上翻了又翻,看了看又看,他巴不得此时能拿个放大镜来找出一点瑕疵,但无奈的是,看了近五分钟,他依然找不到任何可以指点的地方,样板做得……确实很不错。实在找不出破绽,李唤飞只好去会议室拿出自己备好的样板出来,递给Gogui。
“OH?这是你给我们做的样板?”Gogui左手拿着样板,右手摸着下巴的胡须,他认真的端详着。原来,他不剃胡须的时候,是个络腮胡。
“嗯,你看看我们喷砂的效果,我们丝印的技术,感觉如何?”李唤飞坐在沙发上,说着,又继续拿起别人做的样板,检查着。
“非常不错,很好,我很满意,但是你看看,你做的样板跟别人做的样板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嘛。”Gogui说着,把两个样板放在一起,咋一看,尺寸,棱角,喷磨砂,丝印,都是非常相似的好……
突然,李唤飞惊奇的发现,别的工厂做的样板,即使喷了一层白色的磨砂,样板材料的颜色还是显得有些暗淡,于是,他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样板上面很容易就留下刮痕,而他做的样板,白而透,均而滑,手感要比别的工厂做的好很多,而且,如果不是很用力的情况下,用指甲刮是刮不出任何痕迹的。他按捺着惊喜,一幅很淡定的表情说:“我的老朋友,你看,样板放在一起就发现问题了,你把去年的样板也一起拿出来对比一下,你发现了吗?”
“是什么问题?”Gogui指了指Daisy说,“Daisy,去年的样板拿出来看一下。”此时,Gogui显得有些疑惑,他还没看出两者的不同。
Daisy拿出去年的样板,三个样板放在一起后,Gogui左右摆了摆头,撇了撇嘴,“嗯,确实还是有些差异的。”
“是的,你看这个颜色。”李唤飞趁热打铁,“他们用的磨砂材料跟我们的一样,都是120的砂(磨砂的型号),但是他们用的亚克力是泛黄的劣质材料,如果不是专业的人,根本看不出问题的,因为表面喷了一层磨砂。”李唤飞用手指甲刮了刮样板,继续说,“你看,他这个砂喷,确实挺均匀,但是,一个专业的工厂,一个有责任心的工厂,做这样的产品,喷完砂后肯定还会再喷一层固化剂覆盖在表面,这样,砂就不容易被刮掉,产品也很耐用。很明显,这家工厂没有帮你们喷固化剂,这样一来,他们就省了两部分的价格,一个是材料,另一个是人工成本,所以,他们的价格低,就不言而喻了。”
“OH,非常好,非常棒William。”Gogui竖起大拇指对李唤飞说,“很专业,很认真,也很有诚意,很好很好,如果客人发现我们今年做的产品比去年做的低了一个档次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感谢你。”
Gogui连连点着头,他突然放松了许多似的。随行的Daisy和Simla继续对比着样板,满脸不解的问:“有什么不一样啊?我们怎么看不出来呀?不是都一样的吗?……”
这一连串的行外人的问题,又给了李唤飞一个趁热打铁的好机会,他微笑着对Gogui说:“如果不是你亲自过来对比着看的话,这批货你发过去给客户,估计他们会愁得胡须都掉了一地。”
Gogui大笑着摸了摸他满脸的络腮胡,又盯着李唤飞的头顶看着,“估计头发也会掉了一地。”
李唤飞也配合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吐了个舌头,两人大笑。
这几个月来,李唤飞没有哪天晚上不熬夜加班的,有的时候,他索性就睡在办公室里,疑神疑鬼的时候,他就把灯开着睡。他也知道,现在自己头顶上的头发越来越少了……
随后,李唤飞把Gogui带到公司的样板房参观了一番,Gogui夸奖说:“你们做的这些产品很精致,很漂亮,但可惜的是,这些东西不太符合我们欧洲市场的需求。”
李唤飞听后非常疑惑,“欧洲的KTV用不上这些产品吗?”
“KTV?什么是KTV?Daisy?”Gogui不解的问。
“那是中国人经常去喝酒、唱歌、跳舞等娱乐的地方。”Daisy边做着动作边解释着。
“喔,我明白了……但是……在欧洲,我们没有听说KTV这个东西,我们一般去酒吧喝酒的。”
听了Gogui的话,李唤飞才更加明白,为什么上半年那么少的询盘和打样的原因了。
临别时,李唤飞送给Gogui一盒金装的铁观音,还分别送给Daisy和Simla一人一个亚克力相框作为纪念,并让他们跟办公室的同事们一起合影后,送他们去地铁站。
两天后,李唤飞如愿拿下了六十多万的订单,虽然最后Gogui还是成功的压了一点价格……
做业务没有唯一的方法和技巧,你的口才、人品、性格、情商、智商、专业、运气等等都很重要,就像我们用餐时选择餐具一样,吃面条,最好是用筷子,吃牛排,最好是用刀叉,吃面包,手抓当然最方便,同样的,面对不同的客户,面对不同性格不同地域不同文化不同要求的客户,我们也应当选择不同的方法和技巧去面对。
“你那个表弟啊,来这里上班一个多月了,让他去哪个岗位工作他都是慢悠悠的做。今天早上让他去拼接部把两块接在一起的亚克力板掰开,这次他做得贼快了,一个上午掰开差不多200个,快下班的时候我过去看了一下,他用铁片把亚克力板挠破了186个,这批货都是用20毫米厚的板材做的,一个上午他就让我损失了一万多块钱……”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老江一脸无奈的跑到李唤飞的办公室向他投诉覃毅坚那斯,“我那时说了他两句,到下午,他就不愿去那个岗位了,自己跑去跟开料师傅说让他开料,开料师傅见他这么大个个头也觉得他能行,就让他试试那台手推锯,我当时看见了赶紧跑过去要阻止他,但还是晚了,材料掉到地板上砸伤了他的脚,才刚把他送去医院。”
李唤飞一听,无奈的赶往医院,见到覃毅坚。覃毅坚此时正半躺在病床上全神贯注的玩着手机呢。李唤飞走到他旁边推了推他的肩膀,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的立刻坐好了起来,咧着嘴笑着,“哥,你来啦。”
“吊针都打上了?严重吗?”李唤飞问。
“没事儿,轻伤,就砸了一下。”覃毅坚说着,把腿抬起来,拉了拉裤脚。
“是不是伤到骨头了?拍片了吗?”李唤飞俯下身去,看了看他那粗大的还带着点血迹的脚。
“拍片了,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而已。”毅坚笑着,把手机收了起来。
“只是皮外伤,打针破伤风再带点吃的阿莫西林和外敷的药就可以了,干嘛还吊针……”
“医生说的,他让我躺着我就躺着了,他让我吊针我就吊着呗。”覃毅坚说着,迟疑了一阵,跟李唤飞开起了玩笑,“你这个五流医生,别乱给我开药方,把你老弟我整没了,去哪再给你长出一个表弟来呀。”
“嗯,那就听医生的吧。”李唤飞松了口气的微笑着,“以后绝对不能再去碰那些台锯了知道吗?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嘱咐过你,没培训前不能乱到别的岗位上去,我看看你这耳要不要也吊一瓶。”说着,李唤飞轻轻拉起覃毅坚的耳朵,往他耳朵里“探了探”。
覃毅坚没说话,红着脸低下头。
“好好一个人,别才来哥这儿上班几个月就把手脚给弄断了,到时就是撒上再多的复合肥也崔不长了。”李唤飞微笑推了推那斯。
覃毅坚咧着嘴“咯咯”的笑着,“复合肥是用来崔长甘蔗的,又不是用来崔长手脚的。”
“哦?原来你是知道的啊?那以后还敢不敢去碰台锯?”
“对了哥,刚才我没钱,跟江总拿了一千块钱,你回去先帮我还给他,以后我发工资了再还给你。”覃毅坚从来都在别人“宽恕”他的时候,本能的提起钱的事儿。
“嗯?我不是才刚给了一千七百块钱给你了吗?你怎么又跟他拿钱?”李唤飞严肃的睁大了眼,他已经跟覃富借了五千块钱了。
“我刚过来,又买被子又买鞋子又买这买那的,哪知道你的钱这么不轻花。”覃毅坚一脸无辜的说。
“唉哟,倒还成了我的钱不轻得花的问题了。”李唤飞“掐”了“掐”覃毅坚的耳朵,“你这是工伤,公司会报销的,到时候不还得是我帮填这个‘坑’。”提起工伤,只是让覃毅坚明白,在任何公司上班,要有一点劳动法的基本常识。最终,他会把老江付的钱还给老江。
覃毅坚“嘿嘿”的笑了两声。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李唤飞说完,转身要走。
“哥你别急着走啊,快打完了,等下你背我回去。”覃毅坚理所当然的睁大了眼睛,急忙叫道。
“哟,你这一米八的粗大个儿,你看看我这身板,能背得动你?”李唤飞回过头,微笑着问。
“谁让你平时不多吃点儿饭,你要是不背着我,我怎么回去啊?”覃毅坚“呵呵”的笑着说。
“我又没让你回去,你就呆着吧。”李唤飞看了看已经滴完的吊瓶,转身离开。
“护士,护士,完了完了,快来啊!”覃毅坚大声疾呼,护士闻声慌忙赶来,一看是吊瓶的药水完了,她放松的瞪了覃毅坚一眼。
没等护士贴好棉签覃毅坚就追了出来,一支手搭在李唤飞的肩上,笑“嘿嘿”的一瘸一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