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影子
杨小叶醒过来了。
她的睡眠十分不稳定，经常感到困倦，但从来不能拥有一个长时间的，安稳的睡眠。
这次也一样。
杨舟还没有醒来。
杨小叶去拨弄火堆，维持微弱的火焰，思考起人生的终极命题，今天吃啥。
好吧，换一个问题。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杨小叶很确定。
因为她感到凉快，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天都把人架火上烤，有一天突然给你放下来了，甚至还把你泡在凉水里，不是冰水，是比体温略低一点的凉水。
杨小叶竟然觉得有点不适应。
是什么事情发生了呢？
杨小叶开始回忆昨晚，昨天，前天，大前天，乃至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她没找到异常。
那最有可能的是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
她浏览了一遍山神庙，感觉与昨晚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那吃了什么奇怪的野味？
不应该啊......
想不出来，这使她烦躁不安，她不喜欢这种完全脱离控制的事情。
被妖魔袭击，被拐卖，她可以较为平静地接受。
可现在有非常明显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她却不知道是什么。
想不通，猜不到。
这种想不通的事情杨小叶以前经历过一次。
那就是她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醒来。
还是想不通。
时间回溯到杨小叶还在睡梦中时。
幽使收起了与灵对抗的气势，捏碎了一小块玉石，将这个山神庙的空间短暂地封锁了，这种封锁只是防止灵散开身体逃脱。接着他祭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盒子上嵌着一块红宝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他身上裹着的黑色袍子无风自动，无形的气势散开来，幽使的手迅速捏了几个手印，黑匣子上的红宝石就绽出光来。
灵颇有些好奇地看着黑匣子上的红色光芒，它能感受到这里的空间中多了什么奇怪的介质，让它不能自由移动。红色光芒笼罩了它，灵身上的黑雾突然炸了开来，和红芒缠在一起。
这场战斗当真是悄无声息，双方一点交流都没有，来个人旁观一定会觉得无聊至极。
战斗嘛，就应该把武器碰撞在一起，乒乒乓乓的，多刺激呀。
如果战斗的双方有一点中二病，说不定还会把招式名称喊出来，显得热血又有气场。
幽使：拘灵匣，开！
灵：黑雾，挡住它！
然后红芒与黑雾缠在一起，无形的光和无形的雾，就像雷雨天翻滚的雨云，闪电在其中游走，无声又恐怖的风暴酝酿着。
雷电取得了胜利，它把雨云困住了，雨雾狂暴地翻滚着，被雷电不断击散。
幽使对此没什么想法，这本来就是专门针对灵研发出来的武器，如果这样还困不住一只新生的灵，那研究这武器的灵干脆把自己解体算了，变成灵性粒子回归大地去，也是一种贡献。
他静静等待这只恶灵最后的反扑。
果不其然，在被红芒完全网住的刹那，灵身上所有的黑雾都炸开了，过于浓郁的恶意铺了开来。在幽使的视野里，到处都是游走的黑雾，开始有画面碎片在他眼前浮现，使人烦躁的尖叫声在意识中响起。他运起自身的力量防御这黑雾，这种恶意情绪对一只灵的伤害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影响本心。
拘灵匣最后还是取得了胜利，黑匣子落在了幽使手中，比原来沉重了几分，原本清澈的红宝石中游走着漆黑的雾，看起来邪异极了，有一种被污染的美丽。
幽使收起了匣子，最后看了一眼山神庙内的两个孩子，一挥衣袖，散开少数逸散的黑雾，飘了出去。
他的衣袍被黑雾腐蚀了下摆，露出了一片虚无。
没腿，所以只能飘着。
寂静的黑暗中，一团小小的灰色雾气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左摇右晃地，撞进了杨小叶胸口。
......
杨小叶真的觉得浑身不得劲，温度正常了，她反倒觉得冷，想要把自己团起来。
体内刀刮一样的痛感也平歇了。
杨小叶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确认自己的身体无异常，然后直直地看向山神的雕塑。
那个丑陋的雕塑瞪着眼睛，而且因为没塑造好，显得有点大小眼。
莫非......是真的山神显灵了？
下一秒她就扔掉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她焦躁地挠了挠头发，生出了想要在地上打滚的心思。
杨舟一睁眼就看见杨小叶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在角落里画圈圈。
杨舟：......
杨舟：“你今天很精神嘛。”
杨小叶回过头来看他，眼神说不出的诡异，杨舟真的被盯到后颈发麻了。
“杨舟，”她开口，声音低沉微哑，带着点隐秘的沉重感，“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嗯......嗯？当然睡得挺好啊，杨小叶你在问什么啊？”
“哦——”杨小叶拖长了调子回他，“我明白了。”
杨舟觉得此刻自己的脑袋顶上一定布满了小问号。
明白啥啊明白。
他问出口了。
杨小叶回他：“外面有棵野生的梨树，生的果子还算多，早饭就决定是它了。”
杨舟不再理会杨小叶的脑回路，她有时候就是会蹦出奇奇怪怪的想法，有时候又靠谱到不可思议的范畴。
外面那棵梨树确实生得不错，有几个梨呈现出完全熟透的模样，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梨子的甜香在舌尖绽开，流动，然后润湿干涩的喉咙。
这山里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水源稀少。
杨小叶啃梨子的时候也在分神。
她靠着小庙的门框，站在初升的太阳下，乱糟糟的发丝因为微风摇摆着，闪出一点金光。当她站在阳光里的时候，眼睛，鼻子，脸颊上就落满了光，苍白的皮肤被上了一层暖色，又变得透明，像是能看见皮肤下脆弱的血管，这画面过度柔和了，简直是打了多重滤镜。这时候就连手上的那个被啃地只剩一小半的梨子都看起来分外美好，白色的果肉在阳光下闪现诱人的光。
杨舟不由得惊叫起来。
“杨小叶！”
杨小叶举着梨子回头看他，舌头还在舔嘴唇上的汁液。
“影子，快看你的影子！”
于是她低头去看被阳光摁在地上的影子。
沉默了。
这影子充分诠释了一句话，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