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泌谈到府兵制,若昭并不觉得诧异。
她轻轻“哦”了一声,缓缓道:“府兵制诚然大善。家父也与我说过,从前每个折冲府征发来的府兵,都是当地富户甚至世家的年轻子弟,身强力壮,自带入伍的武备用度。若管事将军发现兵不精、器不全,可上奏朝廷降罪折冲府都尉,责其失职,甚至可以降罪于当地的刺史、县令等地方长官。而行军打仗的时期,近则不误农时,远则不经一岁。凯旋后,对有功者加勋赐赏,减免徭役,再解散还乡。故此,这些兵卒不仅战力了得,服役期间,也绝无外叛内辱之事发生,因为这些从军之人,在故乡皆有田产宗族,并非亡命之徒。”
李泌赞道:“令尊果为良师。夫人这番话,尽陈我大唐府兵制缘由,无须润色,便可入得奏疏,恐怕陆学士手中那支紫豪笔,也要甘拜下风。”
不过,李泌也注意到了宋若昭面色中的踟蹰之意。
显然,关于充盈关中的策论方向,宋若昭与李泌想的并不一致。她既知府兵制的来龙去脉,却并未涉及,自有道理,李泌这般谦和大度又有识人之明的长者,很愿意听听后辈们的见解。
他于是放下筷箸,更为和善道:“彦明,再让仆婢给老夫煎一壶茶吧,今日老夫便坐得久一些,与你夫妇二人相谈也尽兴些。对了,夫人可有表字?”
“李公,家父为愚妇取字君灼。”若昭欠身回禀。
李泌点头道:“君灼,你莫怕与老夫意见相左,老夫倒想听听,你对再建折冲府与壮大神策军,有何看法?”
宋若昭闻言,并未急于再说什么,而是亲自起身,将李泌案前的邢瓷茶具收了,交由郭媪去换新汤,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当今情形,虽在私宅之中,也不得不出言谨慎,若昭对于李泌越是崇敬有加,越是自诫,不可为这位老臣惹来麻烦。
她默然斟酌后,忽地灵光一现,向李泌道:“愚妇想起,开元年间名相,张嘉贞张相公,曾有一则轶闻。张相公虽贵为服紫重臣,却不立田园。有人劝他,怎地不去买些田产。张相公却道,我身居相位,朝廷给的俸禄宅院,难道还会让我与一家老小遭受冻馁之困?倘若我因事坐谴,田地会被没收,买再多的田地又有何用?张相公又道,现世那些朝臣名流,广占田地,百年之后若子孙纨绔,这些田地还不都被他们用作酒色之资。”
她特地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总结道:“若朱紫加身者,有张相公这般不失纪律、镇以清静的德行,真是上不负天子圣眷、下不负黎民百姓。”
皇甫珩有些纳闷地看着妻子。
Unterstützen Sie Ihre Lieblingsautoren und -übersetzer bei web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