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不解,自己的父亲从前只是兵部、吏部尚书,但现在是尚书仆射了,为何不能替六郎争取一下回京?何况自己就将临盆了,孩儿的父亲不在身旁,陈思未免有些神伤。
林舒云知道陈思的心思:“思思啊,正因为你父亲才刚升任,如果此时他就向帝上提出把六郎召回京都,会给朝中的谏官授以口柄了,说你父亲假公济私,对六郎的官途也不好!”
“可是,可是我怕……”陈思有点想哭。
林舒云抚着她的头:“不怕,有大姊在,大姊不会让你重蹈你母亲的旧路!”
“是啊,您就放心吧夫人!”李妈妈也应声道。
林舒云转身向云箩道:“云箩,你去准备一下马车,要大一点的,不要太颠簸,和夫人回去一趟吧,陈大人升任了,想必也想和女儿庆贺的。”
陈思没想到林舒云在她现在的这个时候,还会让她回陈府一趟,感激地道:“大姊,这……”
“去吧!别太着急赶回来!”林舒云道。
林舒云待陈思出了门,和李妈妈道:“走吧,我们也出去一趟!”
“去哪里?我让人备轿!”李妈妈道。
“还能去哪?玲珑馆!”林舒云扭过脸去,叹气道,“唉,他倒好,一走了之,留下这个祸害!”
陈思回到娘家,才刚转入巷角,云箩呼道:“小姐,我们过不去了!”
“什么?为什么?”陈思掀起半帘看了看,“呀,这些人怎么都堵在了这里,是有什么杂耍看吗?”
云箩跑了前去一看,原来是想一众吹须溜马的官员们备了礼,都想要进陈府,把府外的巷子塞得满满当当,陈思皱了皱眉:“云箩,我们走后门吧!”
“后门还不是一样嘛!”云箩摇摇头。
“那我们下车走过去吧!”陈思掀了帘子欲下车。
云箩忙制止了她:“别,小姐,我去把陈皮叫来!”
陈思只好在车上等。
她忽然听到帘外有几个人在说话,官员甲道:“哎,你说帝上这次这个任命是怎么回事啊!陈大人已经这把年纪了,还可以坐上仆射这个位置上!”
官员乙道:“陈大人当年是被先帝钦封的顾命大臣,暗孰政事,才能卓绝,任此职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官员丙直接道:“还有啊,他的女婿林耽阳虽然被外放至宁州,不日就会被召回京了吧?那时,翁婿两人在朝堂上可真的是……”
陈思在车里听到这些话,心里喜滋滋的,暗想:嗯,这些大臣们说的话正合我意!正想着,车动了,云箩在车外唤道:“小姐,陈皮叫他们让路了,我们可以走了。”
到了陈府上,白苏高兴地搂着陈思,左看右看都看不够:“哟哟,看看我家大小姐,还不错啊,养得白白胖胖的,看看这肚子,嗯嗯,还有些日子,不过也快了!”
陈思环顾四周都不见自己父亲的影子,道:“二娘,我父亲呢?“
“从散朝回来后府上就没消停过,一拨又一拨的人来,他不正在前厅接待那些大臣们嘛!”白苏拉着陈思的手坐下,沏了茶。
“二娘,刚才我在府外听人说,父亲年逾古稀了,还可以做上这个位置,不容易呢。”陈思端起茶,抿了一口。
白苏听了也欢喜:“是的啊,你父亲回来的时候,我还和他这样说呢,谁知他还说我妇人之仁!其实啊,他心里高兴也来不及,偏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女儿啊,你可回来了,想死老爹了!”陈从听仆从报陈思回来了,赶紧闭门谢客,一路小跑来到厢房。
陈思看见了父亲,赶忙起身施福,被陈从一把拉住:“别,别多礼了,自家人,来,快让我看看!”
“父亲,我很好,林府上下对我都很好,您别担心!”陈思忙拉着父亲道。
看着许久未见的父亲,似乎更显苍老了一些,好些皱纹都爬上了额头、眼角。“父亲,您别太操劳了,看看二娘,保养得多好呀!”
陈从刮了刮陈思的鼻梁:“傻女儿,嫁人了还知道取笑父亲!”
“哪里,我是关心您!”陈思诚恳地对父亲道,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望着陈从。
陈从许是太久没有听过陈思说这些话,竟有些伤感。
白苏看着二人在悲春伤秋似的,忙扯开话题:“思思啊,你还有多久临盆啊?可和六郎说了?他可曾说过要回来?”
“大夫说还有二月余吧,大姊说过这些也没个准数,早生晚生还不一定呢!”陈思道。
陈从不置可否地道:“你家主母给你找好稳婆了吗?丈夫回来又怎样,丈夫又不能看着她生!”
陈思刚想答父亲的问题,被白苏截话:“哪能这样说了,丈夫在,思思的心会安定些,产程也顺利些,你们这些男人怎么懂!对了,你不是做仆射了吗!向帝上说一说,让六郎回京呗!”
陈思听了,不觉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忙向陈从道:“父亲,我……”
“放屁!所以说你妇人之仁,你以为帝上让我坐这个位置是想让我好过的吗!这个皇帝,心里都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算盘!荒谬!”陈从斥道。
白苏听了,也火了:“你看看你,做什么官,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也做不到,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妇人产子如同闯鬼门关,你让她一人在产房痛得死去活来,孩儿生出来了,第一眼想见父亲也不能!”
“第一眼见个屁父亲,他第一眼见到的是稳婆!”陈从回道。
说完这句话,陈思笑了,陈从自己也笑了。
陈思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父亲,我从林府出来的时候,大姊听说我也想请父亲让帝上召六郎回京,就百般劝我,要我千万千万不能和您说这件事,说会误了您和六郎的官途!所以二娘啊,您也别怪父亲!”
“哦?你家主母果真这样说?”陈从疑惑道。
陈思点点头:“是的,大姊是这样说的,她还说让我不要害怕,她们定会保我母子平安!”
陈从想不到林舒云竟会这样为他着想,虽然有很大部分是为了林耽阳,可是不知为何,陈从这一刻有那么一丝感动。
林舒云和李妈妈来到了玲珑馆,正巧井上勋和井上真成都在。
井上勋忙向林舒云介绍:“这是我的儿子,井上真成。真成,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林鸿昌的家人,他的大女儿林舒云!”
“见过林家主母!”井上真成施礼道。
林舒云仔细端详这个年轻男子:“真成,你多大了?”
“回林家主母的话,真成虚岁二十了。”井上真成作揖回道。
井上勋见林舒云贸然到访,必是和赵玲珑有话要说,赶忙拉着井上真成告辞:“林家主母,我们还有事要做,就先行告辞了!”
“嗯,一会我再到贵府拜访!”林舒云还礼道。
林舒云进了屋,看了看赵玲珑的房,布置清雅,一阵药香扑鼻而来,闻着竟有些熟悉的味道。
李妈妈忽惊道:“赵娘子,这些是什么!”说罢,伸手在桌子上抓起一件布料拎着问。
赵玲珑站了起来,衣服虽然宽大,但那个肚子还是显而易见了,她平淡地道:“只是一件小孩子的肚兜,何必大惊小怪!”
林舒云有种不好的预感,李妈妈冲到赵玲珑的面前,嚷嚷道:“是给谁的?你不会那么好心给我家夫人做的吧?”
“别这么嚷着,一个大宅人家出来的仆人也这样没个礼数!”赵玲珑一把扯下那个小肚兜。
林舒云看着僵持的两人,向李妈妈挥挥手:“好了,李妈妈。赵娘子,我们好好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从主母您赶我出府的那一刻,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赵玲珑也不看她,径直坐在桌旁继续做她的小肚兜。
林舒云也不恼:“六郎知道了吗?你打算把孩儿生下来?”
赵玲珑抬起头,反问道:“六郎知与不知又有何干?我生与不生又有与您何干?”
“你!”李妈妈听了赵玲珑说的话,反怒了!
林舒云问道:“赵娘子,你别忘记了你和我是有约法三章的!”
“主母,那约法,您还是忘记了吧,六郎已经将它撕得粉碎了。您以为您的那些约法,在六郎心中是什么?”赵玲珑语气里明显带了情绪。
林舒云也还是没怒:“那你和我父亲的那些事,六郎可知?如若不知,你们还可以保持现在这样;如若知道了,以你了解六郎的脾性,你觉得他还会对你如此的好吗?”
往事不提还好,一提赵玲珑就来气:“主母,请您先弄清楚,有错的是您父亲,不是我!六郎钟情于我,我又如何阻拦得了?现在我有了他的孩儿,难不成你要我把它堕了?”
“赵玲珑,现在我只给你两条路:一,生下孩儿,但你不能入林府;二、下了孩儿,我给你一笔钱,你远走高飞吧!”林舒云起身,站直了道。
赵玲珑也放下了活计,站了起来:“对不住,主母,您的这两条路,还是让六郎选吧,六郎选哪个,我就选哪个!”
“不选也得选,今日须做个了结。如若你生下孩儿,我会让夫人当他视如己出,如若你选择后者,我会给你置好宅子,找个好夫婿,让你下世无忧!”林舒云向前一步道。
赵玲珑也向前一步,用自己微隆的肚子顶着林舒云:“不,我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