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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问罪

主角未到,宴会尚未开始,江文络刚刚到达宫殿门前,楚巧便已经巧笑怯兮的等候着,手里还抱了个三岁左右的娃娃。

  隔着尚远的距离,娃娃便已经看到了江文络的身影,奶声奶气的喊着“父皇”。

  楚巧抱着孩子浅淡的笑开,眉目之间含着万种风情,江文络渐近,娃娃小声嘟囔着:“父皇抱抱,父皇抱抱”。

  江文络并未伸手,娃娃见了,更是憋屈,两个小脸蛋涨的通红,半晌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巧见孩子哭了,不由的用埋怨的眼神剜了男子一眼,用手拍着孩子的小背心小声哄着:“小景乖,小景乖,不哭啊,母妃在,母妃在”。

  江文络见楚巧一副贤妻良母模样,只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对于那一眼根本就没放心上去,他旁若无人的走过楚巧身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上了大殿中央就坐。

  楚巧见男子根本就没看自己,也只能气恼的跺了跺脚跟了上去,娃娃依然奶声奶气的哭着,这时候的楚巧却没耐心哄着了。

  一巴掌拍在小孩子圆滚滚的屁股上,显现出一个巴掌大的红印子,这下,娃娃哭的更是厉害了,简直肝肠寸断,总算拉回了男子的目光。

  江文络再次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意,他静静看着楚巧,不悦道:“孩子哭闹你也带来参加宴席,这是让我刚刚归来就跟办丧礼一样是吗?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楚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有得来所求的关心却得来一顿训斥,内心更是十分不甘,她强装柔弱道:“陛下许久未归,是怕陛下想念孩子的紧,这才把小世子带过来的,请陛下恕罪。”

  “恕罪?你是该有罪”江文络从龙椅中起身,睥睨着殿下的朝臣,手中的玉石杯被纤细玉指摔倒在地,响起清脆的破碎音,四散的碎玉四溅,惊了座下的一众臣子。

  殿中舞女更是惊慌的瑟瑟发抖,喜乐之声戛然而止。

  楚巧也是被这突然的一幕吓的直接怔愣在地,眼神楚楚可怜的看着男子,江文络好似没有看见女子梨花带雨的目光,径直自上而下行去。

  江文络此刻滔天怒火无从倾泻,满目赤红之色,再无冷静之姿,他哑着嗓子开口:“我泱泱大国,朝堂众臣,妃嫔殡天,作为帝王我竟毫不知情,请问,在座各位,可都是装聋作哑之人?”

  “知情不报者,该当何罪!”充满威压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一众臣子也顾不得此刻形象,纷纷伏跪在地齐声喊:“陛下恕罪”

   “呵,恕罪”江文络看着整齐划一鸦雀无声的众臣,笑的十分癫狂,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如何模样,那胸腔之中的疼痛剧感让他无法呼吸,这种感觉太……难受了,简直生不如死。

  他的眼扫过楚巧怀中的孩子,有过一刻的柔情又慢慢的消散,他走近楚巧身边,朝孩子伸开双手,孩子却并不开心,反而有些害怕,小手抓着楚巧的衣袖喊着:“母妃,母妃……怕”

  楚巧看看江文络,发现他维持那个姿势始终没有动弹,似乎不曾放弃,她拍拍孩子的背,小声哄着孩子:“小景乖,父皇抱抱你,是喜欢小景”。

  孩子怯生生看了看江文络,还是有着几分的惊疑不定,小小的眼看了看楚巧又看看江文络,好像在思考要不要过去。

  好半晌过去,孩子还是弱弱的朝江文络伸了手,江文络一把抱过孩子,朝孩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不是你母妃,以后别叫母妃了”

  楚巧听闻此意,有些害怕,试图恳求男子:“景儿还好,从小都是我抚养长大的,一向跟我亲近,现在你要把他带离我身边,我怕他害怕,而且,我待景儿是真心的,没人会比我照顾的更好了,求你,别……把景儿从我身边带走……”

  楚巧此生已无孕育的可能,这个孩子如今没有了母亲,正是她立足后宫的筹码,她怎会就此放弃?

  “你还有资格吗?”江文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捏住了女子的下颚,那力道让女子差点疼的昏厥过去。

  江文络厉声道:“我给予你权利不是叫你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的,我容你忍你,那是念在昔日情分之上,你还真当自己可以替我做主一切?”

  “不是只有你有资格能力教好这个孩子,我才是他的父亲,会让他受何委屈?你该担心的应该是你自己吧?”

  女子被江文络一把甩开,直接摔倒在了一旁,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清晰可闻,众臣鸦雀无声,只有江文络怀中的孩子看着女子哇哇大哭。

  没有理会孩子哭闹的情绪,江文络直接宣布宴会结束,抱了孩子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楚巧一路眼巴巴的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面前,眼底浮起浓重的不甘和恨意。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对着小瓷瓶露出了一个阴森至极的笑意,看着瓶身清晰的条纹,弯了那刚刚还泪如雨下的眉眼,诡异的声音缓缓飘荡在空空荡荡的殿内:“呵呵……你终归还是输了,一败涂地”。

  江文络回到寝殿的第一件事便是安顿好孩子,刚刚的一场惊吓让孩子哭闹不止,让江文络本就烦躁的心更加抑郁了,唤来张让吩咐好孩子的事宜,草草换了个行装他就再次出了寝殿。

  虽一再努力让自己忽视这个已成的事实,他还是不愿意见到她躺在自己面前毫无生气的样子,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呢?这一去,竟是永别,何其可笑。

  殿外缓缓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点,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路而去,目的明确。

  走到一半的时候,江文络的身上已经完全湿透,张让撑着伞从远处跑来,轻唤道:“陛下还是先回去吧,隔日也可去看望皇后娘娘,陛下日夜操劳,这才归来未一日,还没好好歇息片刻,便如此劳神,恐有损帝王龙体安康”

  江文络摆了摆手,只冷硬的回了句:“你先回去吧,我就是想看看她”。

  “可是陛下”张让本想继续劝阻,江文络已经转身面对着他,冷着嗓子道:“我说的话可是耳旁风?”

  正巧一阵风吹来,冷的张让直打了个哆嗦,他低着头,颤着嗓子哆哆嗦嗦回道:“臣不敢”。

  江文络从雨幕中行去,张让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身影此刻竟显现出一种寥落感,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想起昔日不露声色的帝王今日已然几次动怒,深觉不可思议的同时亦清楚的知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越接近所在地,江文络越觉自己难以呼吸,那种呼入心肺的疼痛怕是要跟随他一辈子了,清冷的雨虽冷,却让他异常的冷静,他缓缓走到一个有些微杂草的坟坡前,上面没有名字,一个无字碑代表了一切。

  江文络只感觉脸颊上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滚落,滑入了他的衣领,仿佛将他的心都给烫得蜷缩起来,他轻轻伸出手,抓向空中那道渺茫的身影,抓了一手的空。

  他怔怔看着空无一人的坟地,落寞荒凉无限袭来,寥落的声音无限回荡在空中:“原来你,是要一生躺在这样一个地方,我怎么舍得,怎舍得……”

  怎舍你一人于此浮沉,不可能……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墨绿色泛着光点的碎石,上面有细密看不懂的符文缠绕,又接着出现一个蓝青瓷瓶,江文络小心的把瓷瓶放置在女子墓前,拿墨色碎石放置于心口处,不停叨叨着什么。

  有蓝色烟雾妆的东西从他头顶升腾而起,跃入蓝青瓷瓶内,男子原本红润的脸一下子苍白至极,唇边隐隐有血色溢出,他只简简单单擦了擦,挥手之间,坟土飞扬,露出底下白色的女子衣裙。

  再挥手间,可见阵阵爬虫从土中钻出,一股尸臭味扑面而来,江文络也没有皱丝毫眉头,他专心的扒拉开女子胸前的衣服,尽量少的去看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

  墨色碎石在女子胸前闪了几闪,光芒愈加璀璨,江文络深深呼出口气,有些疲倦,亦有些释然,可就在光芒极盛的时候,墨绿色的光点却以光速快速的黯淡了下去,看的江文络目眦尽裂。

  看着毫无变化的尸体,他低声喃喃:“怎么可能,怎么会失败,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他反复的触摸着手中的墨色碎石,等了许久许久,除了空中一如既往的寂静之外,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雨水唰唰的倾斜下来,淋尽了白色衣袍上的粘土,露出一张残缺又熟悉的脸,江文络就那样静静看着,麻木没有知觉,灵魂都似瞬间化为虚无。

  他缓缓握住那只早已被爬虫咬烂的手,铿锵道:“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苍天要你亡,我也要把你从地狱阎王那拉回来”。

  男子的脸在夜色映衬下,半明半灭,刚毅的侧脸誓要与天做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