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贴郡王（10）
拿了纪渊尧金牌的那几个地痞才刚进府衙大牢不过一晚上，玉川县令就派人暗中给纪渊尧递了消息。
纪渊尧和苏叶归相对坐在客栈大堂里吃早饭，他立刻就将县令传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苏叶归。
“那些地痞竟是周掌柜早就安排好的。”苏叶归喝完粥就停了嘴，擦了手之后，就那样端坐在桌边看着纪渊尧吃东西。
“那周掌柜估计在你来之前就没打算让你囫囵个的离开玉川，那老头真是坏得很。”纪渊尧一手捏着一个煎饺吃的欢快，一边暗暗将那周掌柜的本来面目揭露给苏叶归，一边还要防备着不能让自己说漏嘴。
那周掌柜挖的坑可不止这一个，要不是他纪渊尧的出现，你苏叶归现在还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条胳膊呢！
“既然如此，那他今日估计是不会来了。”苏叶归来玉川之前的那些打算尽数被纪渊尧那几拳头打的没了实行的必要，他淡淡的蹙起了眉头，暗暗盘算起了补救的措施。
此时周掌柜必然已经对他生出了防备，即便自己眼下再用周掌柜那些见不人的勾当来威胁他，估计周掌柜那个老东西也能游刃有余的化解。
苏叶归想的出神，纪渊尧却在此时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这才只是早晨，耐心点，怎么比我这个纨绔还沉不住气。”
听了纪渊尧的话，苏叶归这才回过神来，知道他这还是在介意自己之前骂他的那几声纨绔，故而很宽宏的并未出言刻薄纪渊尧。
两人吃罢早饭就一同去了苏家的绸缎庄，苏家绸缎庄近日因为受了周家的挤兑，所以门庭冷落的很，苏叶归和纪渊尧在掌柜的带领下在庄子上前前后后的视察了一圈，见实在是没有可以收拾的窟窿，两人才在傍晚时分又重新回了客栈。
晚饭过后，苏叶归似乎是累的狠了，早早的就回房休息了，而纪渊尧在见苏叶归关上房门之后，立刻轻手轻脚的就走出了客栈。
客栈的左边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一到晚间，这里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纪渊尧回头瞥了一眼巷子口，见无人跟在他身后，这才从袖子里翻出一个傀儡小人。
在傀儡小人的脑门上虚虚的画了个“X”，纪渊尧放低了声音，在小人耳边就是一通嘀嘀咕咕。
小人听懂了纪渊尧的话，立刻十分精神的从他手里跃至地面，只是几个跳跃，就隐匿进了黑暗之中。
苏叶归此时正隐匿在巷子口的一片暗影中，因为他和纪渊尧离得有点远，所以他只是影影绰绰的听见了纪渊尧说的零星字眼。
不能出差错？
什么事情不能出差错，他在和谁说话？
虽说此时天色极暗，可即便如此，箱巷子里若是有两个人，苏叶归觉得自己应该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然而在他眼中，巷子里分明一直都只有纪渊尧一个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发癔症了？
纪渊尧此时还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苏叶归看了个大概，他见小人消失不见，立刻转身就往客栈走。
在纪渊尧走出巷子之前，苏叶归就已经先他一步回了客栈，对纪渊尧的所作所为很郑重的装作视而不见。
纪渊尧一路回到客房，并未急着休息，只是坐在桌边继续刻着那个嘴上沾了血的小傀儡。
算算时间，小傀儡应该已经找到了周掌柜家里。
刻刀刺入木料的声音在客房里有规律的响着，纪渊尧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将小人的发丝一根根的雕刻了出来。
半个时辰一闪而过，纪渊尧的拇指在此时微微一颤，随即打开的窗户边上就显出了一个小傀儡的影子。
“事情办成了？”纪渊尧将小傀儡拿到手上，虽知道它不会说话，但还是下意识的把它当做了人来看待。
小人很亲热的握住了纪渊尧的拇指，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帧不落的传进了纪渊尧的脑中。
纪渊尧奖励似得给那小人补了个红嘴唇，小人高兴的晃了晃脑袋，随即还不等它嘴上的红漆风干，就听见楼下客栈大堂里传来喧闹的人声。
“我要见苏叶归苏公子，快把他给我叫出来！”周掌柜衣衫不整的扑到客栈掌柜的面前，那张老脸上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团，头顶上的发髻松散成了一蓬鸡窝，只把他显得又苍老又邋遢。
客栈掌柜见了周掌柜这个样子，当下也知道这必定不是什么小事，故而立刻就叫小二到楼上去请了苏叶归来。
跟踪纪渊尧回来之后，苏叶归隐隐的就觉得会有事发生，所以他很谨慎的没有急着休息，故而在小二刚走到他房门口时，他就已经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公子，下面有人找。”小二抬在半空的手赶紧收了回来，立在一边对苏叶归挤眉弄眼的指了指楼下。
苏叶归有礼却疏离的对小二点了点头，随即先是看了纪渊尧的房间一眼，见他屋里已没了烛光，他这才放轻了脚步，和小二一起走到了楼下。
周掌柜魂不守舍的用半个屁股坐在客栈大堂的长凳上，听见脚步声，赶紧抬头就朝着苏叶归看了过去。
“周……”苏叶归见了周掌柜那副模样，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周掌柜死狗一样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小腿。
“我那庄子低价卖给你，只求你不要将我勾结土匪大劫外地绸缎商的事情捅出去！”周掌柜神经似乎已经错乱了，一边恳求苏叶归不要说出自己的秘密，一边自己倒是将事情嚷嚷开了。
虽说现在不是客栈生意的旺季，但此时这间客栈中少说也住着十来个人，周掌柜这么一喊，估计明天早上他说的这话就会被传到县令的耳朵里。
“放开。”苏叶归很嫌恶的一脚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周掌柜踹到旁边，随手拍了拍自己被他抓皱了的袍子，立刻换上了一副商人的嘴脸，“你的货来路不正，我一匹布都不要你的，我只要你一个壳子，开个价。”
见苏叶归果断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周掌柜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从怀里将绸缎庄的房契和地契拿出来双手递到了苏叶归面前。
“你随意给，我明早就带你去看庄子！”周掌柜的模样活像个就要溺毙的人。
苏叶归虽急着抢回自己的生意，然而见了他这个态度，他却有些不敢收这地契和房契了。
周掌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立刻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指天誓地的道，“苏公子你就收了吧，我要是敢在其中动手脚，就叫我家破人亡！”
听了周掌柜这话，苏叶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就见周掌柜像是甩脱烫手山芋一样把房契和地契往旁边的桌上一扔，然后在苏叶归和客栈掌柜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拔腿就跑出了客栈。
“这人脑子怕不是坏了。”客栈掌柜被周掌柜这一出吓得不轻，在他走后，立刻指使小二将门给关了。
苏叶归的目光淡淡的落在桌上的地契和房契上，淡色的唇紧紧的抿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纪渊尧是被一阵短促而礼貌的敲门声惊醒的。
“谁啊，一大早的能不能让我睡个懒觉！”纪渊尧一边抱怨，一边没骨头一样从床上游起来，眯着眼睛去开了门。
门打开，一身黑衣的苏叶归就出现在了门外，他一言不发的先是看了只穿着一身里衣的纪渊尧一眼，而后很不客气的一脚踏进门内，转身反客为主的就将房门给关了。
纪渊尧看清了来人是苏叶归之后，讪讪的摸了摸鼻尖，然而只是片刻，他就在脸上勾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来，“你说你要来怎么也不趁着晚上来，这大早上的要是让别人瞧见你进我的房，影响该多不好啊。”
苏叶归一开始并未听出纪渊尧的言外之意，然而及至他在桌边坐下之后，才后知后觉的体悟到纪渊尧在暗示些什么。
紧紧的闭了闭眼睛，苏叶归那黑沉的眸子里显出了一点忍无可忍的意思，“郡王要是正经些，苏某必定能多活几年。”
“怎么把话说的这么严重，一大清早的开个玩笑而已。”纪渊尧嘿嘿一笑，这才走过去挨着苏叶归坐下。
因为他的困意还未消散，所以刚一坐下，他就将手臂垫在脑袋下准备再眯一会。
然而就在他刚闭上眼睛的时候，却听苏叶归冷飕飕的来了一句，“你昨晚派人去对苏掌柜做了什么？”
苏叶归并不是很确定昨晚纪渊尧在巷子里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现在完全就是在诈纪渊尧。
纪渊尧冷不防的被质问了这么一句，困意立刻消散了大半，然而此事他做的毫不心虚，此事见苏叶归问起，他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坐直了身子，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苏叶归，“是是是，就是我做的，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你，所以找人去吓唬了他一顿，你要是看不惯我这种纨绔做派，我叫人把房契和地契给他送回去总行了吧！”
说完话，纪渊尧就气鼓鼓的将脸别到了旁边。
苏叶归没想到纪渊尧竟是认的这样快，一瞬间竟被他这一句堵得忘记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将纪渊尧的话在脑中过了两遍，苏叶归的唇边隐晦的展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他轻咳了一声，很好的掩盖住了声音中的笑意，望着纪渊尧那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苏叶归心中突然一暖。
“我没有怪你……”苏叶归并不会哄人，才刚说了这一句，他就有些词穷了，顿了半晌，他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地契和房契我收下了，你欠我的钱，划掉五千两，你觉得如何？”
“谁稀罕你给我划掉那么点臭钱了，我那是冲着钱去的吗！”纪渊尧听了苏叶归的话，越发蹬鼻子上脸，他转头怒视苏叶归，“你以为谁都能请得动我平阳郡王为他出头的吗？苏叶归，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
纪渊尧半是演戏半是当真，将自己纨绔的人设一装到底。
此时苏叶归和纪渊尧坐的极近，近到他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给纪渊尧顺顺毛。
望着纪渊尧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苏叶归很稀奇的笑了一回，顺着纪渊尧的心意就点了点头，“多谢郡王抬爱，你的恩情苏某记下了。”
苏叶归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平日里那副刻薄样子竟是消失不见了。
纪渊尧对上他的目光，霎时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大人面前无理取闹的熊孩子，饶是他脸皮再厚，还是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这都是些什么事？
为了在男主面前刷存在感，他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然而即便心里这么想，苏叶归这话还是让纪渊尧觉得很受用。
他气哼哼的瘪了瘪嘴，很稀奇的薄了一回脸皮，“既然想谢我，不如拿出实际行动，比如说，下次争取在晚上来找我。”
多正经一会儿会死吗……
苏叶归舔了舔后槽牙，很不客气的瞪了纪渊尧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竟也有些泛红，“……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