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

有关赵煜提交的申请报告，徐砚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等待电磁风暴过去之后便带队前往冰川裂缝进行探索。

　　距离电磁风暴结束还有三天，所有人目前都待在基地之中，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是为之后的出勤任务做着准备。

　　期间徐砚在电磁风暴不那么强烈的时候，曾偶然联系上了二号基地的维克多队长，两人深知这次通话随时可能结束，便以极其简练的语言交流了各自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徐砚询问了二号基地的地下水道系统，这事关基地的安防和日常用水，是非常重要的部分，而他的问题也正是维克多的问题，两人不谋而合，因为二号基地也是出现了同样的状况，在管道中发现了淤积的杂质，经过实验室检测，那正是异形的粘液。

　　可是两个地方都并未发现有异形出没。

　　通话结束后，徐砚在联络室里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不期然就想到了此前异形对各个基地的围攻行动，难道说是那个时候渗透进来的？

　　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徐砚干脆便直接前往维修场地，期待着发现一点线索。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赵煜。

　　“你怎么在这儿？”徐砚不悦地问道。

　　“当然是因为这里出现了异形的残留物。”赵煜笑盈盈地朝他打了个招呼，说道，“我是异形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嘛，不能漏过任何与异形有关的线索。”

　　“两人在维修人员的带领下从狭窄的合金舱室进入地下水道系统，这个特殊的安防及供水结构在设计之初就预留了维修通道，不过毕竟是在地下，与地面的宽敞还是完全不同的。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管道之间，狭窄的通道让他们微微佝偻着腰背，黑暗的空间中只有维修人员带着矿灯，白色的灯光如同照亮前方密集交错的岔口，然而光线之外却变得更加黑暗了，好似一不小心，这个复杂的地下空间中就会只剩下自己。

　　脚步声与水流冲击金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交响成某种奇特的韵律，分明是有着无数细碎的声音，但因为太过单调，反而显得十分寂静。

　　维修人员在最前面带路，赵煜走在中间，而徐砚在最后面警戒。

　　他不时地扫视三人经过的那些岔口，目光大多数时候却是放在前面，这样一来便将前面人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视野之中。

　　通道并不平坦，曲面的合金墙壁实际上是巨大的管道横亘而过，无数支架纵横着给人前进的路制造障碍。

　　咚！

　　清脆的回音在地下空间中回荡，赵煜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但立刻就被人揽住，稳住了重心。

　　温暖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就环绕了过来，他回头看向身后，徐砚的面孔在深沉的昏暗中看不分明，但轮廓是极美的。

　　要不是骨相长得好，即使是胖子，也不会有这样大的潜力，瘦下来后就帅得天怒人怨。

　　赵煜眯起眼睛注视着他，他有些近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戴眼镜，但是在这样昏暗的情景中，影响却被扩大了。

　　他看不清徐砚的眼睛，不知道对方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怎么样的眼神，但他能感觉到对方也在凝视着自己。

　　“马上就到了，跟紧了啊，在这下面迷路就很可能走不出来了。”维修人员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便疑惑地回头，但当他回头时，那两人已经分开了。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这样提醒了一句，然后继续带路。

　　雪白的灯光照亮了两人的身形，但一瞬之后就又挪向了前方。

　　“小心点。”沉默着走了一小会儿，徐砚还是说出了提醒的话。

　　“谢谢。”赵煜说道，他的声音总是轻柔徐缓，像是含着一丝丝笑意，在这黑暗又复杂的，由合金构成的地下网络中，听来便格外的飘渺。

　　“我有一点点近视。”赵煜小声说道，手往后伸去，在空中虚虚地张开五指，但良久也只有沉闷的空间在掌心中流动。

　　就在他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他的手被人握住了。

　　徐砚一声不吭地走在他身后，如果这儿的光线突然明亮起来，如果赵煜突然回头，那么他便能看到身后之人的脸上露出细微的嫌弃和懊恼。

　　徐砚知道赵煜恶劣的性格，他大概要说些什么来戏弄自己吧。

　　他攥着赵煜的手，暗想这人要是敢开口说话，那自己就把他的手捏断好了。

　　但他只是想想而已，握着对方的手根本没有用力，手指攥在一起，但掌心却空着若有似无的距离，装模作样地划分出一道界限。

　　但赵煜一直没有开口，好似在专心走路，直到维修人员在一道密闭门前停下，他都保持着安静的模样。

　　徐砚有些诧异，这家伙居然没有抓住机会调侃自己。

　　不过他也无意深究，安静点才好，免得让他心烦。

　　三人以此钻入管道空间之中，出乎赵煜的意料，这里面居然比外面的通道要宽敞了许多。

　　他张望着被灯光照亮的地方，一道羊肠般的台阶镶嵌在管道中部，底下是缓缓流淌的静水，几乎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

　　往前走，金属栈道链接左右，这里面的岔道同样很多，甚至比外面还要复杂，许多功能不明的仪器在嗡嗡地工作着，他们从这些机器旁边走过，闪烁的指示灯将水面映照出斑斓的色彩。

　　黑暗中的斑斓色彩显得迷幻而又让人不安。

　　赵煜低头看着栈道下的水，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是异形通过某种方式进入了这里面，要抓到是很难的吧？”

　　“的确是这样。”回答他的是维修人员，对方骄傲地说道，“不过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你别看这地下水系统好像很粗糙似的，但这是因为防御系统没有检测到异物入侵，处于静默状态，一旦启动了清理模式，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里面活下来。”

　　任何生物。

　　赵煜笑了笑，没有反驳对方。

　　这任何生物指的是地球生物，但盖亚生物他们目前尚未探明全部情况。

　　谁又知道这种生物有什么特别的本领呢？

　　在生物学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再次从一道密闭门穿过，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林立的巨大机器，黑暗中看不清它们的全貌，但是从这中间透出的光反射在机器表面上，折射出冰冷幽暗的感觉。

　　脚下传来轰隆巨响，连机器轻微的运转声都遮盖了，但是隔着不知几层的合金板，他们看不见底下的激流是何等模样。

　　人语声从机器的缝隙中传出，在幽暗空间之中显得嘈杂而又热闹。

　　“队长？你来了？”带着头盔，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齐磊最先听到三人的动静，他警觉地扫视过来，绝佳的视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光度，于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最高的影子是自家的队长。

　　“嗯。”徐砚走到工作的人群之中，这里除了齐磊就是工程组的人了，总工程师不像自己手下的人那样自信，虽然他口中信誓旦旦绝不会出问题，但还是对异形粘液的淤积事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亲自下到了管道之中查看情况。

　　总工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带着一副厚厚的眼睛，虽然穿着蓝色工作服，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里也装了不少小型工具，但他看起来其实更像一位大学教授，文质彬彬的。

　　不像某人，是个斯文败类。

　　徐砚瞥了赵煜一眼，对他充满了偏见。

　　赵煜若无所觉地观察着自己所处的地方，他低下头看看手上的特制腕表，问带路的人，“我们在地下行走了四个小时二十五分钟，现在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基地的范围？”

　　“准确来说，我们头顶上是冰原。”此人回道，“这里是地下水道系统的第三层拦截中心，距离基地三千五百米的位置处”

　　“一共有几道关卡？”赵煜问道。

　　“七道。越靠近基地越密集。我们是在第二道拦截网发现了异形的粘液，系统的处理速度无法及时清理淤积的粘液，加上低温下的凝结反应，系统出了一些小小的故障，发出了警报。”齐磊让那工作人员去忙自己的事，替代了他的解说工作。

　　赵煜说道：“那些淤积的粘液都堆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这个得取得队长和总工程师两位的同意。”齐磊说着，转头就看见队长正站在总工程师身边，低着头，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两人往那边走去，在嘈杂的声音很容易就分辨出徐砚那独特的嗓音，“开放第三层拦截网？理由呢？”

　　“前两层只是简单的消毒净化，雪水的温度太低，粘液的凝结反应是个很大的麻烦，我们的备用系统也开始出现了一些故障，到时候维修起来会很麻烦，如果直接打开第三层拦截网，高温循环之后的水温将不再为粘液凝结提供有利环境，而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加快维系进度，水质也不会因为第三层网的开放而出现什么问题，我认为这是最有效率的方案了。”总工程师冷静地说道。